只有乏味的人才会在早餐时才华横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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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私信

[米英]交叉路口9¾

文:诺伊兹

CP:HP设米英,米为格兰芬多学生,英为哑炮,同年龄

Attention:英角度,第一人称自述,时间跨度从11岁至17岁,注意避雷

糖,可能有bug,望谅解

文章整理走这里

感谢每一个打开这篇文章的人

     

     

Sept.1st, 2000

    

    对于罕见稀有的事物,人们总是会报以莫名的兴奋与期待。这一点,无论是对于活于现实表面的麻瓜,还是踏入虚幻浓雾的巫师,都少有得通用。世间稀事,无论事物好坏,只要其仍未伤及自身利益,这些所谓的罕见之事,不亚于出现两种结局:一是被大肆宣传,成为群众仰望慕羡或不由关心的所在;而其次,则是沦为口中谈资,于茶余饭后之时,为人们那无聊至极的生活中,增添几分大笑议论甚至唾弃的话题笑柄。

    

    也许正因如此,一向讲究稳定和谐且适度淡世的自家,也就是英格兰著名的魔法世家柯克兰家族,也于久远之际,定下饱含先人期盼安稳意愿的家训——平凡即可。借以期盼劝导子孙后代们自足常乐,一家人安稳度过挚为珍贵。

     

    千年以来,家族上下虽也不免撞上族内野心家的过激夸耀招惹、从而引来麻烦的杂乱插曲,但总体而言,被冠以“柯克兰”之名的后人们,其行为处事方式,似乎都如他们眼中那澄澈漂亮但又深邃朦胧的祖母绿一般,优美而不夸张,高贵而不冷漠,似一缕淡雅轻纱,于心中划过柔痕同时,又捉摸不定,分秒间足以藏身喧闹舞台高处,作为优雅而不涉局的名门,置身事外。千年间,从无例外。

    

    直到我的诞生,让这“从无”成为历史,使舆论缠住自由的知更,令常年淡出巫师碎语讨论中的家族,一度成为人们惊讶后发笑嘲讽的唯一主角。

    

    从外貌而论,我与我的兄长、大部分的家族成员并没有多少明显区别,标志性的祖母绿双眼、与母亲神似的高鼻梁、以及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确实像是家族印记般的粗眉毛,在我的身上均有体现,完全抹去麻瓜挚爱的私生子狗血故事出现的可能。从体质情况而言,我这一头浅金色碎发所隐藏的,顶多是与斯科特他们一同偷偷跑出去找蛇鸟蛋时不小心摔伤的小块伤疤,什么恶魔角、兽耳、龙鳞在我身上都没有任何征兆。站在家人间,我没有任何相异,甚至相比于斯科特和帕特里克的一头红发,顶着一头金发的我更具有柯克兰家的特征。

    

    然而,这样的我,却因为罕见地缺失一样在柯克兰家上至年迈的曾祖父、下至刚出生的表弟彼得都拥有的普遍要素,而于无形中,成为家族,乃至绝大多数魔法家庭中的异类。这要素,不是少有的天赋,也不是聪颖学识,而是建立所有魔法的人身根基——使用魔法的能力。

    

    没错,我是哑炮。不同于麻瓜家庭出身的罕见巫师,来自巫师家庭的我,竟在生命起始之际,构成自我的巫师基因,竟失去优势,输给血液中含量极少的麻瓜普通基因。

   

    虽然这有可能是不归结于血统的环境问题,但是无论原因为何,其结局已然定下——我,亚瑟·柯克兰,来自巫师名门的四子,自诞生嗷嗷大哭一刻起,我的人生,便与这近在咫尺甚至弥散于空气中的魔法毫无关系。我,是一个拥有巫师之血但不会用魔法、一生注定于魔法世界和麻瓜世界交界游走的、如这满带贬义的称呼相配的悲哀存在。

     

    出生带有的体质异常,仅是来自生命的一大玩笑,并不归罪于任何人,我很清楚这一点。我并不怨恨任何人,我也逐渐学着适应麻瓜的生活。然而,也许还是因为置身于全是优秀巫师的家庭及魔法生活环境,我对魔法的向往和慕羡之焰,从未因此的缩小熄灭。比起在地下掠过的地铁,我更喜欢于壁炉中出没的飞路粉;比起枯燥的海报,我更喜欢生动立体的魔法照片;比起在草皮上滚动的足球,也许在天上飞跃的魁地奇更得我心。

    

    对魔法的期待向往,在十一岁的夏天,三只猫头鹰携带满覆苏格兰山气的信件飞入家宅一刻达到顶峰。带有雄狮长蛇鹰獾标记的火漆印,携带哈德良长城一侧的水雾,为家中霍格沃茨的学子们带来邀请和通知。三封信件内似乎都塞有不同的内容,至少在威廉的微笑,斯科特的苦笑,及帕特里克的悲吼中,我俨然体会到文字背后的丰富校园生活趣事。

   

    看着前一秒还在揉我头发打断我看书的兄长们表情变化,再瞄一眼夹在书中的伊顿公学跨级入学申请书,我内心百感交集。如果,我身上没有发生那该死的罕见事宜,那么现在,十一岁的我本该于兄长们的玩笑祝词中,打开霍格沃茨的邀请函,紧捉一把飞路粉来到斜角巷买魔法书,找最适合自己的魔杖,然后坐在摆满欢送美食的餐桌边上,苦恼而兴奋刺激地思考着是同斯科特一同于格兰芬多的帷幕中畅谈球赛,还是与威廉共同躲在斯莱特林休息室中调制魔药,亦或者是随帕特里克一同,来到拉文克劳的顶楼,遥望满天星空,畅谈星象变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麻瓜中的贵族名校少有的降龄破格录取资格而焦头烂额。

   

    不知是作为灵敏的巫师有所感应,还是作为兄长对四弟的情感变化看在眼里,正躺在沙发上的斯科特,少有地没有以不带一个脏字的嘲讽暗骂年级长,而是扯下盖在脸上的信纸,以他那双锐利的祖母绿眼睛紧锁于我,环顾四周确认威廉和帕特里克的想法并保证父母不在身旁后,少有地认真暗示道:“亚瑟!”

     

   听到斯科特的呼喊,我有些手忙脚乱地入学申请书塞入书中,急忙甩了甩头,假意平淡寻常地回看兄长们,随口应和: “怎么了?”

     

    “这次开学,你送我们到车站吧,国王十字车站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哈,斯科特你是开玩笑吗,拜托,没有魔法的我根本进不去站台,难道你要我像是个傻子那样,呆呆地站在那里看你们三个一一撞柱进去吗?噢,这对于麻瓜或者巫师而言,都有够蠢的。”

     

    “再怎么蠢也总比你这为麻瓜学校而无聊复习有意思得多,”斯科特撑起身子,难得地正经低语,发出这十一年来对我最真挚的邀请:“兄弟,你该去一次车站,亲眼目睹我们撞墙而入但毫发无伤的全过程后,我想期间那胆战心惊的感觉,会冲淡你对这麻瓜考试的紧张头疼。当然,那一天你可以很荣幸地为你三位亲爱的哥哥分担一下行李的重量。”

      

    “为什么在我看来整段话除最后一句展露你的本意以外,其余都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事实证明,我的直觉和判断并没有错,自家的老哥从未放弃任何能欺压我的机会,眼下这半被迫让我代表远行的父母帮忙搬行李的举措,也正是如此的表现。目的地国王十字车站并不算远,位于伦敦中心、始用于1852年的车站,是麻瓜及巫师的聚集地。麻瓜们借此前往大不列颠的诸城,而巫师们,尤其是混在人群中,推着大量行李和带上奇怪动物的年轻巫师们,绝大多数都是来到第九站台与第十站台的第三根柱子前,踏上直通魔法世界的霍格沃茨魔法学校之路。

    

    紧锁不远处的“10”号站台指示牌,侧耳倾听那繁忙但又止于眼前的行李箱轮声,我既兴奋激动,而又无意心凉。我多么希望这杂乱的声音中,有自己的点点脚步,多么希望,有资格加入斯科特他们有关于魁地奇球赛的校际讨论,多么希望,能穿透石壁,去呼吸迎接那历史悠久的魔法站台。然而这一切的幻想,在兄长们无奈歉意的视线,以及从柱子传来的冰凉触感面前,可笑地不攻自破。

     

    也许,我的舞台注定与这虚幻而熟识的魔法世界别无关系,眼下我最该着手面对的,不是继而感慨自身,而是那讨人厌的麻瓜考试。目送那陪伴十一年的身影消失在石柱之后,我无声哀叹,踩着早已料到但倍感遗憾的步伐,踏上返回家中复习的步伐。而就在这一瞬,无意萦绕耳畔的一声质疑好奇语气,将我抛向麻瓜人群的视线,强制转移至擦肩之客。

    

    是一个乍一看与我年龄相仿的少年。一头深金色的头发,像泰晤士河旁的枯萎杂草般凌乱不已;不知是因为车站整体较闷,还是得利于少年一直左顾右盼四处环顾的无限活力,那偏白的肌肤上,随豆大的汗水印落可爱红晕;胡乱随意甚至有些补丁的穿着,让他看起来有些狼狈,但那藏于双眼中的纯粹无杂蔚蓝,却似碧空深海,吞没所有的非议,只留下,对他的吸引和深刻印象。

    

    推着堆得比他自己还要高的行李手推车,拿着一张车票来回扫视第九站台和第十站台,带有一只猫头鹰,是霍格沃茨的新生吗,但是从身边家长的迷茫来看,这似乎是并不知道魔法世界的麻瓜……梅林保佑,这家伙居然笨手笨脚地从口袋中掉出一根魔杖,很好,这大概就是来自于麻瓜家庭的新生巫师。

    

    虽然在巫师名门中,有部分家族对于这类出身麻瓜家庭的巫师报以极度鄙弃的态度,甚至还以难听至极的“泥巴种”对他们加以称呼,但在我看来,同为罕见可能存在,能施用此前从未见过的魔法的他们,也远比一直知晓这一切但却无能为力的自己幸福得多。

    

    好奇使我停驻相望,但不由得慕羡,却使我扭头逃避。迈开步子,我企图快步离开这由自身否认而形成的尴尬氛围,然而,正如我留意观察他一样,那一位少年似乎也发现我的注目,还未等我踏出柱廊,那抹深金色秀发,猛然扫过鼻翼;那一双蔚蓝的眼睛,悄然凝视于我。

     

    “嘿你好,这,你知道该怎么前往国王十字车站九又三分之四站台吗?”立于眼前,他有些拘谨地抬起手来,向我试探性地询问。

    

    当他说出意料之内的身份证明时,说不羡慕是假的。拜托,他是霍格次沃的新生,该死,这出身麻瓜家庭的少年居然拥有这般的资格,而出身近乎纯血家族的我却是连这本该理所应当拥有的身份也没有!自我否认、羡慕,随打翻的心情瓶,肆意地溅落在心中,烫疼陈旧伤疤。作为知晓魔法的人,我本该向他说明方向途径,但作为心情压抑的自己,很抱歉我实在是没办法挤出优雅的微笑带他进入魔法世界。

    

    “很抱歉,我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或许你可以试试询问车站工作人员。”谎话连篇,这般的自己,我都不由嫌弃。

    

    “不瞒你说我问了不少工作人员,但可惜他们都把我当成捣乱的小孩,”面对亚瑟的言语,他随意地耸了耸肩,但待话音刚落,他的视线骤然锐利,并于下一秒,紧锁我的双眼,语调诙谐,但又低声坚决继语:“不过,较长时间待在这第九站台与第十站台间的你,怎么看都像是知情人,尤其是当我与你擦肩而过时你不经意地回头相看。兄弟,帮帮忙吧,错过这班列车,我大概连开学典礼分院仪式都赶不上了。”

     

    言语的诚恳和观察的敏锐,似一把尖刀,划破我这蹩脚借口下的伪装。无奈都看着那一双满是真诚的双眼,还有他身后紧张担忧的父母,为自身的失意而萌生的弃之不顾念头之火,终究迎来善意扑灭。叹了一口气后,我轻声说出进入方式:“对着第九站台与第十站台间的第三根柱子,对,就是隔壁的那一根柱子,来一段小跑后冲过去,借此将拥有魔法的人们送入麻瓜所无法触及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等等兄弟,你这是开玩笑吧,对着墙壁直接冲过去,这,这也太荒谬了。”

     

    “如果当你知道这荒谬的方式,就是让你进入站台的唯一方法时,我想你很乐意一头撞过去。”

     

    “好吧。对了,你知道那么多,莫非你也是巫师吗,要一起去学校吗!太好了没想到能在这里结识一位伙伴,我家上上下下都是普通人,仅我一个拥有魔法天赋,只身一人前往未知之地学习那么长时间,虽然很新鲜刺激,但是着实让人寂寞,如果有友好的同伴那就最好了……”松开手推车,他兴奋而语,蔚蓝的眼睛里,满是期盼的光彩。

    

    只可惜,映落在蔚蓝间的我,却没有这般荣幸踏入其中。

    

    “呃,虽然我知道这一切,但是很抱歉我并不是巫师,也许你在霍格沃茨还是要独自适应一段时间,相信你可以找到不错的朋友。”

    

    “噢,呃这没什么……”语调微转,发现误解的他有些尴尬地低下头。也许他并不知道麻瓜的含义,也许他并没有推算出我的血统身份,但气氛中流淌的明显尴尬,及即便身披骄傲伪装可眼中仍旧无法压抑的伤感,相信敏锐的他,早已有所察觉。

    

    气氛尴尬,像一块块沉重的巨石,压在我的胸口,让我有些喘不过气。而面前的他,也低着头,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勉强挤出一抹优雅笑容,我探出手腕,轻轻地敲了敲钟面,借势提醒时间打破沉寂道:“那个,如果你现在还不穿过柱子,也许会赶不上列车。”

   

    “噢该死。”一句粗俗碎语,此刻竟成为彼此正常交谈的一大落点,砸碎这令人头疼的气氛;而他条件反射地轻拍脑门小动作,更似搞笑漫画中的点睛之笔,让卡在彼此间的尴尬空气,再度轻快流动。无理由的笑意,悄然点缀唇边,而巧合的是,眼前的少年,也向我投来远比伦敦和光更加灿烂的笑容。

     

    “对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吧,我叫阿尔弗雷德·F·琼斯,来自纽约,在威尔士生活了两年,没想到在即将回到纽约之际,收到意料以外的邀请函,很高兴认识你。”说着,他伸出手,同北美少年的清爽阳光笑容,向我传递无法拒绝的友好邀请。

    

    犹豫片刻,掌心,还是选择友好相接;而指尖,承接礼貌与欢迎的力度,随简短的自我介绍,传至其身:“亚瑟·柯克兰,英格兰人,能认识你是我的荣幸。”

    

    “原来是英格兰人,难怪亚瑟你对这里那么熟悉。”握紧双手,瞪大双眼,阿尔弗雷德眼中的蔚蓝于眼前无限放大,形同不见底的深海,牢牢地将我紧锁原地,不由与之对视回答。

    

    “呃……魔法世界的一切,并不是仅作为本地人就能有所知晓……”

    

    “噢上帝,时间快到了,我该走了,”急忙松开手,他飞快地跃起,于送行的父母送来分别拥抱后,他以仍旧不敢置信的视线,盯着眼前这结实的石柱,仿佛低声祷告般地喃喃自语片刻。突然,他似乎想起什么地猛然回头,于冲入石柱前一刻,向正于不远处的我,送来一句此前从未收到的未来许诺:“那么亲爱的亚瑟,下次再见吧,到时候我会给你带上满满一箱的宝贝作为谢礼,并努力向你展示刚学会的魔法!这可是朋友福利哦。”

    

    一瞬间,我仿佛遇见世间最闪耀的光芒,于回神之际,将心中的阴霾全然褪去。也许,这句许诺,只是小时候过家家般相约做未来的家人那般孩童玩笑。而且,魔法世界的零食,无论是怪诞如比比多味豆,独特如酸棒糖,还是思考问题必备的糖羽毛笔,出身巫师世家的我皆早已尝遍,甚至有些还吃腻了。更可况,魔法部明确要求未满十七岁的学生不得在霍格沃茨外使用魔法,那家伙到底懂不懂。

    

    好动活泼、看起来很多话、而且不懂魔法世界规则……即将生活于魔法世界的阿尔弗雷德,怎么看都与一向苛刻律己并即将习惯麻瓜生活的自己并不搭,也许两人坐下来后,气氛将再现方才的尴尬沉默。更何况,我们的未来,注定将截然不同,而在这样的前提下,仅有一面之缘的彼此,别谈什么深交成为朋友了,也许连再度擦肩而过的可能都微乎极微。

    

    可即便如此,方才的那一抹阳光笑容,却似迎风飘飞的蒲公英,悄然散落于心;萦绕耳际的随声许诺,竟似轻柔和风,随经历轨迹向前蔓延之际,无声相随。悄然间,本该仅作为视野过客的阿尔弗雷德,却似惊喜插曲般,不知不觉间,谱入人生繁奏。

    

    我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国王十字车站,我只记得,那一天的伦敦,是罕见的万里无云大晴天,舒展于碧绿泰晤士河上的蓝天,少有得蔚蓝如海。

    

    就像他那的双眸般。

    

    

Sept.1st, 2001

    

    时间,作为一个不为外物所动的度量单位,存在于世间生灵的人生轨迹中。在很多人看来,它是最公平的所在,无论身份地位,它都会毫无例外地以每一瞬的流逝作为刻印,于人生之书上,落下或深或浅的痕迹。而于我看来,它还是造物主的一大哲学浪漫体现。它并不象征绝对的永恒不变,相反,它似无形水流,于无聊熬过每瞬分毫和充实度过人生每段之际,或缓入山增、或讯赛流光地掠过指尖,于不经意间,决定了逝去时间的曾经价值。

    

    很荣幸,我属于充分利用时间获取极致的后者,或许该说,在这繁忙的学习和生活中,我也只能被迫充实。

     

    与车站偶遇之事过去的一年里,我的生活也悄然发生了变化。不负家人所望,在我的努力学习下,我总算于月季散落幽香之际,收到了期盼中的学校盛情邀请,只不过,这一封以漂亮的花体字勾写的书信,并不来自山岭间的霍格沃茨,而是来自屹立于泰晤士河旁的伊顿公学。而附着于邀请上的期盼,也终归,只是父母对于自己未来融入麻瓜生活之便捷的爱子寄托。

    

    虽然并不如愿,但我选择向现实所屈从。麻瓜的生活,远比我想象中的神奇和不便。我学着习惯每一盏灯,都仅能以开关触动;我努力压制,在文具不够时跺脚以唤醒家养小精灵帮忙的冲动;面对半开放性厨房里厨师们的激火烹饪,我不断掐红自己的手臂,以避免像第一次那样兴奋好奇地惊叹感慨;我甚至还在西装内格中缝多一个暗格,将钱币分离,以避免自己无意间掏出古龙头像的金加隆,而不是典雅的伊丽莎白二世女王。

     

    渐渐地,尽量表现无异的我,也缓缓地融入同学之中。不得不说,作为伊顿公学所承认的学生,身旁的他们无论在精神还是学习能力上,即便在魔法界,也并不输给部分自以为是的巫师。然而,大概是得益于魔法世界高保密的缘故,我与他们那看似和谐亲密的关系之下,那对于魔法的不相信甚至嘲讽否认,却似一小粒碎石,磨入我的心间。

    

    我很想告诉他们,他们口中所谓的幼稚和痴心妄想,是真真切切存在于生活中的事物。尤其是当他们跨在扫把上胡乱比划表示轻藐时,我甚至有种在扫把上施加“飞来飞去”咒语的冲动,让这群不知道魔法神奇的麻瓜先生鬼哭狼嚎之际,与天花板来一次绝对的亲密接触。但是,很可惜,我没有实现这在巫师看来轻而易举之事的能力,更况且,企图掩身习惯麻瓜生活的当下目标,使我,无论在立场还是身份上,都失去反驳的权力和机会。

     

    这份矛盾而无奈的心情,陪我度过了在伊顿公学住宿学习的日日夜夜,即便是经历暂别学校度过盛夏暑假后的今天,也从未有所消停。面对麻瓜世界的一切,一方面,留有巫师之血的我,除了精巧的艺术品和建筑,其余的我并说不上喜欢;然而,另一方面,我却无法潇洒地将不惯抛之脑后,我需要熟悉这一切,需要习惯他们的生活方式,甚至在眼下来到国王十字车站为三位老哥送行之际,还需要四处环顾,以避免让任何可能认识自己的麻瓜,发现发生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石柱的神秘事端。

     

    言行是心灵的一面镜子,纵使我极力保持毫不在意的姿态,并为了体现可信,还特地扯着一副“老哥又坑我搬行李”的苦闷嘴脸,然而殊不知,附着于休闲鞋上的加快步伐,不经意攥紧衣摆的紧张抓痕,还有回眸间四处张望确认的慌张眼神,早已于不留神之际,将内心对被发现的过度紧张及恐惧,表露无遗。

    

    在这般的气氛和状态下,再多的告别之语和拥抱,也许徒有形式。这一点,对于我与斯科特他们,都明了于心。没有过多的告别,没有多余的招呼,一拳轻敲,随意揉发,还有止于石柱前刻的示意挥手,便构成此次与兄长们分别的所依动作。立于不远处的视觉死角,目送远去,我为自己的这般生疏告别,而感到羞愧自责,但,自己的脚就像是注铅般,无以迈进。

     

    赤红似短暂流火,随行李车车轮声的远去悄然淡去,仅伴车站内麻瓜们的谈吐之声,在我的视野里,落下远去一痕。轻叹感慨,我将自己重新摆回习惯掩饰魔法存在的本能定位上,朝人流逆向,快步离去。可就在这时,一辆行李车阻挡了我的去路。近乎同时地侧身示意偏离一瞬,一抹仅偶遇一次但却长存于脑海深渊的蔚蓝,戏剧性地迎上了,同样满怀惊喜的祖母绿中。

     

    巧合。还未等双眼对映入其中的所物做出仔细的观察,我的脑袋便对对方的身份做出了瞬间但绝对代表自身立场态度的判断——这仅是相似巧合,眼前的少年,只是恰巧也拥有一头深金色头发,恰巧与那人的五官相似,恰巧,也拥有那迷人到该死的蔚蓝眼睛。就算即便就是去年夏天偶遇的他,也又有什么,自己只不过是在他人生长河中恰巧帮助他的一位路人罢了,他也许根本就不记得自己,同样,自己也没有为此而紧张的理由。自我于心熟念,我径直前行,似乎什么都未曾发生。

     

    但我似乎忘记此前的自语——言行,是心灵的一面镜子。待我迈开步子,快步地从对方那困于眼镜框内的视野淡去一刻,耳畔落下的熟悉单词,却有力地击碎自己那“一切仅是巧合”的自我猜想解释。那燃去自拟假象的点点星火,不是什么世俗把柄,也不是什么恶毒咒语,而是一个自诞生起便陪伴至今的单词、我的名字——亚瑟。

    

    没有多余的试探,也没有更多的确认,眼前的少年就像彼此初遇那一刻般,没有一丝多余的征兆,便如车站天花板上的落阳,强制地撬开我那仅有自我的自身世界。手腕紧捉,少年的体温,悄然传至彼间;兴奋对视,蔚蓝的海洋里,直白地晃落惊喜浪波;亲近拥抱,那附着于深金发梢上的阳光暗香,随之萦绕鼻翼,予以我,初见那一刻的盛夏记忆。

      

    “亚瑟!噢感谢梅林,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相比于我,阿尔弗雷德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他的嗓音,依旧是那般响亮;他那过度亲密的美式招呼,依旧是那样地让我难以接受;他眼睛里的光,依旧是那般地炫目夺人,于我不留神之际,为之吸引,从而堵住我企图假意认错人的冷淡言辞。

     

     面对他这热情的大金毛,我完全束手无策,只能无奈地咽下所有的挣脱暗骂,挤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一手努力掰开钳在身上的爪子道:“我也很意外能在这里遇见你,阿尔弗雷德……”

    

    “简直惊喜!看来特里劳妮教授所教的占卜并没有错,不枉我为了进行茶叶占卜的每天勉强咽下一杯又涩又寡味的叶子水,不对,你们称呼为红茶……反正不管怎么样,总算能占卜幸运预兆,并真的验证与你相遇,这实在是太棒了。”

    

    “是吗……”好吧,看来俗话说的没错,美国那边的百姓,无论是麻瓜还是巫师,大都并不懂得欣赏茶水中的清香美味。等等,似乎关键词并不是这个,“总算与你相遇”,这,这是怎么回事。未有任何怠慢,捕捉语句关键的我,连忙发声询问:“等等,阿尔弗雷德,也许是我理解错误,你……想要见我?”

     

    期盼中的笑声落下,可随之而来的言语,却与期盼的否认截然相反:“当然,整整一年里,尤其是允许回家的圣诞节和暑假,我都期盼着与你见面。感谢梅林,我总算是如愿以偿。”

     

    什么我是不是听错了,他一年里一直想与我见面?!我与他只见过一次面,我一没骗他,二没坑他,顶多就是每次相遇时都尽可能无视他。拜托,我才和他撞见两次,而且严格意义上算我还帮了他一次忙,这怎么想,都不该迁怒于我。虽然他现在也只是霍格沃茨二年级学生,相比于出没家中的巫师而言仅渺小如沙、但对于无法施用魔法的我……梅林保佑。

     

    紧张化作豆大汗水,沿着掌心纹痕,缓缓地勾勒描摹,于鼓起勇气一瞬,砸向陈旧铺装的地板,引落喉间的颤抖询问:“这,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噢也没什么大事,就,呃亚瑟你稍等一下,”与我差不多高的少年松开推车,踮起脚尖,似乎想在这比他自己都要高出不少的行李车中翻找所需之物。然而,那不知道塞满了多少来自父母的思念和远虑照料的大包小包,远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厚实紧密,偏于纤细的少年手腕,即便再怎么向内挤,哪怕整个人都快要埋入行李车,从阿尔弗雷德那因焦急而涨红的脸不难看出,他的努力仅换来指尖轻触其物的微小成果。

     

    大抵还是少年浮躁,憋红脸的阿尔弗雷德尝试数秒后,便失去耐心,将手闷闷地从行李堆中拉出。然而,与我预料的尴尬放弃一笑不同,身旁的男孩从眉宇中,便闪烁着诚如他所套毛衣的格兰芬多徽章寓意的勇气之光。快步迈进,他来到行李车的车头,紧接着,他竟双手紧握于上,不带一丝犹豫地大步冲向我身后的那一根石柱。

     

    疯子!我连忙拉开距离,以避免承受行李车推翻后的无意撞伤,而阿尔弗雷德,却似无畏的追风少年,大步地冲向那如雪球般翻滚倒下的行李中,宝贝地于行李山中,捡起他所寻的小皮箱。这举动惊人的少年,还有这洒满地板的行李,瞬间让周边人们的注意力集中于我,使本该不关己的我,只能选择眼下唯一的帮忙收拾之路。

     

    相较于我的无奈尴尬,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显得相当淡定自若。阿尔弗雷德一脸愉悦,动作轻快,就像是即将收到糖果奖励的孩童般,于行李堆中来回收拾。面对这样的他,我着实无法为之动怒,只好苦笑着帮忙着将行李一一归位。而就在将不知道是塞了多少汉堡的饭盒放到行李堆顶部一瞬,一只褐色的小皮箱,撞入我的视线。

     

    “给你。”年轻的巫师露出爽朗笑容,一边嚼着不知来自何处的糖果,一边向我递来箱子。也许是发现我眼里的迷茫,他连忙补充说明道:“这是给你的礼物,去年你教我如何来到九又四分之三站台时我答应给你的,你不记得了?”

      

    “记得是记得,只是没想到你还真给我带了……”拜托,那时我们才初次相见,对于近乎是陌生人的我都这般亲切,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有什么没想到,你帮了我那么大的忙,要是没有你,我说不定在这车站待上一天都仍旧无法到校呢。而且,我答应给你带,那就一定会带,世界的英雄从不说话不算数。来,你看!”少年捉紧我的手腕,兴奋地将皮箱打开,如数家珍般地细数箱中所谓珍宝。

     

    “你看,这是巧克力蛙,打开时要小心,否则一不小心,它会跳走逃跑;这是比比多味豆,超级神奇而又超级刺激的糖果,里面有普通的水果味,也有恶心的耳垢味,每一颗仿佛都惊喜不已;这是酸棒糖,顾名思义,是只有酸味的糖,不过吃的时候要注意,据说之前韦斯莱学长曾因此舌头烧出一个洞来……”阿尔弗雷德像是收到圣诞礼物的孩子,兴奋地于我的眼前一一展示,并十分贴心地随话音落下后,于其上贴上早已准备好的说明便利贴。

    

    眼前的意料外之景,使我不由感慨。对于阿尔弗雷德的热情的守信,我十分感谢,毕竟他来自麻瓜家庭,甘愿将于他而言稀有不已的事物分享给我,这是何等地欢迎关切。但作为一位出身巫师家庭的四子,看着这一箱子早已见惯不惊甚至还有些吃厌的小零食,我有些哭笑不得,条件反射般地尴尬解释:”谢谢,只是,这些礼物,我家已经有很多了。“

      

    ”这……“面对我的答复,他似乎有些出乎意料,一脸惊讶地望着我,眼里满是失望和不知所措。

    

    ”也许我该早点告诉你,其实,我并不是置身魔法世界外的普通人,只是,我不会用魔法罢了……”迂回的表达,绕开那让我厌恶的身份之词。果然,无论过了多少年,自己再怎么说服表示无所谓,潜意识里,还是不断地抵触着,那该死的身份。

     

    “不过没关系,我很高兴阿尔弗雷德你愿意为我带来这一箱子的零食。谢谢,我会收下并且好好吃完。”连声道谢解释,我企图打破这尴尬的氛围,但是很明显,这更似无奈徒劳。

    

    突然间,阿尔弗雷德似乎是想起什么,连忙将手塞入口袋,并于一瞬,将一小物件,塞入我的掌心。冰凉的触感,使我好奇;对方那炽热的指引视线,更似别样邀请,引我低头细看,让视线,无意捕捉倒卵形玻璃瓶。

    

    “这是……”

    

    “曾经装过福灵剂的玻璃瓶。上次学习调配生死水时,斯拉格霍恩教授课上对第一个成功调配生死水的学生的奖励。拿着书上配方,我努力调配,然后在我的努力下,我很荣幸地成为第二……嘿不要笑,这也是没办法,天知道为什么拉文劳克为什么与我们同一节课,拜托,他们的脑子简直太聪明了,以至于我以一分钟间差完败弗朗西斯。不过我也不是那种会靠蛮力抢东西的流/氓,我以考到格兰芬多年级第一为筹码,与弗朗西斯立下换取福灵剂的赌/约,很显然,这一次机遇没有从我手中飞走。”

     

    “但是瓶子里的液体怎么不翼而飞?”

    

    “在回家途中,遇见不小心将冰淇凌打洒在地的女孩,我就把福灵剂混入她手边的饮料里,将幸运送给她。”

     

    “拜托,就因为这点小事,你居然就此浪费福灵剂,那可是做什么都能顺利的神奇魔药!”

    

    “没办法,小女孩哭得挺伤心的,而且,”戛然而止,阿尔弗雷德略微扭头,将视线落在石柱一侧繁忙劳走的麻瓜身上,像是诉说别人的故事般低声继语:“就仅是冰淇凌砸落在地这点小事,对于孩子而言,可是足以牢记的悲伤记忆。还有,将好运赠予一位有需要的少女,也不乏是一件不错之事。更何况,既然福灵剂那么厉害,曾经装过福灵剂的玻璃瓶,应该也还算不错。”

    

    还真是正面的选择解释。看着仿佛寄思别处的少年,我不知从何回应。我们就这样呆站着,分享着彼此间的沉寂氛围。和风吹拂,深金的发丝迎风落舞,轻扫我的鼻尖;暖阳倾洒,少年那正值拉长时期的纤细身体,被披散光影相称,仿佛褪去孩童稚气。骤然回首,他温柔回首,蔚蓝眸间,映落独我身影。

     

    “于是,这没有福灵剂的曾经载体玻璃瓶,亚瑟你还愿意收下吗?”

     

    “既然这玻璃瓶可能还有一丝幸运功能,那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毕竟相比于我,只身触碰魔法的你也许更需要。”

     

    “这可不行,我说好要给你带满满一箱的宝贝作为你的礼物,结果这一箱东西你早已接触见识,既然这样,那就没有独特意义了!”说着,阿尔弗雷德不容分说地将瓶子按在我的掌心,半强制地让我的手指合拢包好,扯着略高的轻快语调接着说道:“而且,世界的英雄一向很幸运,完全不需要福灵剂这类的东西辅助加成,我努力换取福灵剂,就是为了将它送给你。”

    

    意料之外的关切答案,让我不由地愣在原地。我与他,那时也才第一次相遇,他有必要为了一个不知道是否会再见的陌生人,而努力换取稀有魔药吗。颤抖着唇瓣,瞪大双眼,我不由追问:“为什么?”

    

    面对我的询问,外向的阿尔弗雷德少有得面红耳赤,不住别开视线,犹豫片刻后,挠头解释:“因为,你是第一个在得知我的魔法天赋后,还愿意与我搭话的朋友。”

    

    刹那间,一切的不接迎刃而解。与出身巫师家族但却没有魔法天赋的我相似,来自麻瓜家庭但拥有异能的他,也许同样背负沉重压力,或许相比于我,处于恐惧中的麻瓜们对他的误解和伤害,也许远比我深。我说不清楚此刻的心情,我也说不清自己的行动意义,眼下,我只想握紧他的手,以最直白的方式,告诉他自己的所在。

     

    指尖轻触,传递情感。惊讶抬头,四目相对。我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何种神态表情,我只知道,蔚蓝的眼睛里,滑过欣喜流光。

    

    指针偏移,巨大的时钟即将迎来整点一刻。不远处的普通列车,发出阵阵预备轰鸣。回头扫了一眼身后的时间,我们仿佛听见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的催促走动。眼前的少年松开手,快步来到行李车一侧,飞奔着,急忙冲入石柱。恍然间,随风于耳畔落下,来自他的告别及相邀之语。

     

    “那么,玻璃瓶就送给你了,希望它能为你带来好运!必须收下,我可不接受任何反对意见!”调皮眨眼,任性言语落入耳际,但不知为何,我竟罕有地并不反感。

    

    “还有,下一次我还能在这里,再次遇到你吧。”

    

    荒谬,这家伙到底是哪来的勇气和信心,相信下一次一定就能见到我,噢说不定你这样说完后,我干脆以后都不来这里。望着这屹立于第九站台和第十站台的第三根柱子,我不禁感慨嘲讽。转身离开之际,撞向鞋尖的小皮箱,还有自指尖传来的玻璃瓶冰凉触感,似带有少年发梢阳光的和风,于心间,吹落别样涟漪。

     

    蹲下身子,我小心翼翼地打开皮箱,随意翻找片刻后,我掏出了熟悉的蓝黄五边形纸盒,小心翼翼打开。猛然间,一只巧克力色的青蛙,以肉眼可见的方式,迅速从中窜出,于视野间,飞快融入麻瓜人流间,再无将其捕获紧捉。

     

    还未品尝,巧克力蛙就从手中逃走,那么,这算是所赠送的一箱零食并不完整吧,那我是不是也有可能,以此为理由,去找见某位格兰芬多的毛躁少年。想着,指间力度加大,那原本安稳平躺巧克力蛙的纸盒,也随之变形,成为车站垃圾桶中的一抹亮色。看着垃圾桶中的纸盒,再望了一眼掩藏于人海而不知踪迹的巧克力蛙,处理好一切后,我总算松了一口气。

    

    毕竟,熟悉我的巫师都知道,从三岁初见巧克力蛙起,观察力超人的柯克兰四少爷,从未让任何一只巧克力蛙跑远,除非,他选择像现在这样,故意放走。

    

    

Summers between 2002 and 2004

    

    诚信固然是美德,但是失信,并不意味着道德问题,相反,有时仅是生而为人在这个复杂社会中的自我掩护伪装。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诗词歌颂的完美骑士,为美德和信条而坚守,相反,沾附私/欲的生灵,也许才是这世间最直白的作品表达。

     

    于是说,为了内心那不知名的冲动,从故意放走巧克力蛙那一刻起,至往后的三年间,自己以此为借口与他“偶遇”于车站,也并不算过分,甚至还很合情合理。这一方面看起来是与他的诚心守约,而另一方面,也算是为一己私/欲而对下定决心习惯麻瓜生活的自己那看似合理的伪装。这借口还真是有够烂的,如果抛去勉强能说服自己、并且竟然让阿尔弗雷德欣然接受欢迎这俩如愿效果,我可能会直接拜托甚至强迫斯科特向我施用一忘皆空来从根源忘记这丢脸的念头。

     

    爽朗如风,深金少年抬头相望,蔚蓝的双眸间,滑落兴奋快乐的晨曦零光。青涩彼间,浅金发丝随空轻飘,攥紧掌心中,紧张和关切融为暖阳,倾洒距离毫厘指尖。以一个又一个蹩脚借口作为结缔,凭每次相遇的惊喜和美好化为动力,我与阿尔弗雷德,就这样,于彼此的心中,无声地落下不成文的站台相约。

     

    阿尔弗雷德与我很像。这当然不是指外表,拜托,看看他那毛燥得像是稻草一样的金发,那锻炼运动后的健康小麦肤色,还有那不知道吃了什么才长出来的高大身材,抛去同为金色系发色的相似,别说身体一处,我与他的截然不同,大概从细胞呼吸彼此间空气的那一瞬,便已然铁打般确认于表。

     

    相似并不仅于表面,相似更多的,呈现于内心。对于我们逐渐熟悉的世界和生活,我们却仍仿佛置身其外。即便身披格兰芬多的代表红袍,即便身着伊顿公学的考究西装,这一套套代表身份和骄傲的衣着,从另一方面而看,仿佛也似身心抵御,将自己与其身所处的呼吸空气间,立起无形却约束的薄壁。

   

     立于其中,我们是孤独的游行者,漫步于心灵孤城中,任不远处的所谓目标街灯,将落影远远地投落于冰冷暗迹,随那寂寞寒气,满覆本我。我们本以为此将一直如此,直到,迷茫的双脚,无意踩上意外默影,惊讶抬头,撞见于站台灯光映衬下同样惊讶的你一刻,彼此才猛然发现,原来心间,也能有相似的他踏入其中。

     

    经历并不相似,但在彼此的理解默契和遇见愉悦中,却使我们那蹩脚随意的少年狂语,得以生动描绘对方眼中的所遇世界,表述彼此内心所愿流露的每丝每毫情感静河。

    

    糟糕的天气,低效的办/事效率,伊顿公学那过度苛刻的校规校律,还有对麻瓜生活的头疼不解……靠在第九站台与第十站台的第三根石柱上,我不满地喃喃抱怨;过度的潮湿,超人的惩罚速度,霍格沃茨那困难难嚼的学习课程,还有对魔法日常的措手不及……一手扶着沉重行李车,阿尔弗雷德无奈地数着头疼细节。

     

    车站长椅,不仅仅是歇息之地,此刻似梦境中的一叶窄舟,正气师、作家、斜对角的杂货店店主、悠闲的园艺师……坐在其上,我们无忧无虑地畅享未来,任这般小舟,满载着我们对未来的猜想向往,驶向未知但又令人兴奋的未来江海。

     

    人来人往的售票大厅,是连接远方的大门,也是为生活和学习挤满日程的我们,所珍惜的罕有狂欢舞台。我们时而作为规范绅士,主动帮助工作人员维持秩序,指引旅客前行;时而像是不得志的艺术家,以清水浇湿头发,胡乱地挠成乱发,以肢体动作和喉间歌声作为本金,于众人面前,一同尽情高歌演奏空气吉他,也于工作人员赶来之际,狂欢着撒腿就跑。旁人的议论,仅为猫爪浅痕,于心间留下无足轻重一笔;而刹那的放纵愉悦,却似百鸟和歌,于脑海激起愉悦涟漪片刻,留下萦绕心间、久而不散的美好记忆。

     

     照亮车站的白炽灯,是我们昂贵的树枝吊灯,于朴素的地板上,落下相搭配合练习跳舞的青涩少年纤细倒影;落于边角的沙井盖,是沉默而倔强的守财奴,即便我再怎么尝试伸勾,即便阿尔弗雷德再怎么以怪力踩撞,它仍旧紧咬牙关,怎么样都不愿意将卡在缝隙的钞票松口拖出。

    

     置于石柱一侧的自动贩卖机,则是我们最佳的休憩之所。不顾地板是否干净,便原地坐下依靠其上,侧耳倾听硬币投落的清脆声,畅饮廉价不惯但他挚爱的碳酸饮料之余,无聊地数着往来人群。一瞬,此前的所有疲惫厌倦灰飞烟灭,取而代之,那份放纵轻松之感,却随之倾覆全身,于视线无意相撞一刻,悄然融于彼间。

    

    一座不变的车站,近乎固定的时间,一份彼此间的无声默契,我与阿尔弗雷德,便这样,相伴度过年华。从稚嫩孩童,至青涩少年;从懵懂妄言,至理解相伴;从彼间保留,至彻头彻尾地由心信赖。我们仍是初见一刻的自我,但曾几何时,那如同淌落晨曦的金发,悄然间为魔法或发胶约束,染上刻意模仿成熟的青涩微痕;曾几何时,宽松的小短裤已然成为衣柜中压箱底的杂物,衣着的配色,也不再是夸张的糖果色,就连那时他送给我的玻璃瓶,也悄然蒙上时间的淡黄浊色;曾几何时,与我体格相似、身高甚至比我略矮的他,逐渐长开身子,以至于与他耳语,我都需要不经意地踮起脚尖。

      

    时间似细水,无形间于世间万物上留下浅浅痕迹,也于悄然间,冲淡此间的所存情感。在时间的面前,一切仿佛都无形而变。俨然蜕为16岁少年的我们,不再会像孩童那样于站台肆意奔跑,也不可能拿着一根粉笔,在户外草坪上勾勒青葱幻想。然而,只有我们知道,无论外貌发生了多大的改变,无论事实发生何种变迁,我与他之间,仍旧从未改变。两罐冰冻可乐,一抹相视微笑,一记挥手招呼,便足以向对方道出一语心声。

     

    轻啄一口可乐,这碳酸饮料依旧还是那般得难以下咽。微看身旁少年,略显棱角的阿尔弗雷德仍如少年,大呼小叫地打着时下流行游戏;指尖轻敲鸟笼,他所养的猫头鹰仍旧毫不害怕,瞪大双眼向我投来好奇而友好的视线。抬头略过这一堆比自己矮小不少的行李堆,尤其是那正捧在手心的时间沙漏,我不由感慨时光流逝之快,悄然间让孩童蜕变为当下少年。但近乎同时,仿佛有什么,正于我心中缓缓触动。

     

    也许,方才的异样只是因为天气变化而萌生的错觉。望着逐渐为雨水打湿的玻璃窗,我咽下一口可乐,失去气泡后的甜腻口感,让我不由咋舌。天知道为什么阿尔弗雷德会对这难喝的可乐这般着迷,看来,是时候给他沏一杯纯正红茶,拯救一下他那糟糕的舌头。喃喃感慨,勉强饮尽所剩无几的可乐,四顾无人后,一改以往的绅士行径,以与他相似的姿势,将易拉罐抛入垃圾桶中。

     

    一记好球。

    

    

Sept.1st, 2005

    

   无分文化无分载体,人们似乎总喜欢将雨水与哀愁相系,将分别,渲染得形同悲壮唯美,仿佛这一别便是永别一样。眺望砸落于车站窗外的豆大雨水,我不住有感而生。

    

    我说你啊,在你哥我即将离别前往冰岛前,你说这话,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带有北爱尔兰口音的言语落下,站在身旁的帕特里克像是抗议般地轻锤我的头。而于片刻后,拳头化为柔掌,一记熟悉已久的亲近揉发,将他作为兄长的关切和不舍,随掌心温度滑入心间。

    

    他不擅于寄语抒情,一向严肃的表情,也不擅于表露真心,即便这将是他的远行一刻。——走了。一句简短的单词,一只并不大但装满家中回忆的箱子,不擅言表的帕特里克,便踏上远行的征途。望着逐渐融入石柱的熟悉背影,我原地挥手,低声为他告别祈祷。

     

    时去匆匆,一切都随之而变。威廉不再仅待在斯莱特林的教室里调配魔药,他的脚步迈出窄门,为寻找少有魔药,而遍布巴西雨林。斯科特也不再是那钟爱院际魁奇路的少年,褪下格林芬多的红袍,他手持魔杖,成为追捕黑巫师的傲罗,以实际行动贯彻勇敢无畏。而仅比自己年长两岁的帕特里克,不再是自己于站台等待的拉文特劳学生,如今的他,将踏上征途,到离天空更加接近的地方,探究来自极地天空的神奇动物。

    

    家人的成功,让我也为之快乐。然而,冥冥中,似乎有什么,如巨龙的利爪,狠狠地揪紧我的心,让我喘不过气。而这份心情,像是甩不掉的诅咒,从自己目送兄长们一一远去之时,便如融入我的鲜血般,一路钳紧我的意识,强行剖开多年以来、假意毫不在意的掩饰之痛,将那份丑陋的想法,伴深渊心声,开/膛/破入伪装高尚纯洁的心间。

     

    ——你的哥哥们都成为独当一面的巫师,为柯克兰家族于魔法世界的地位做出攻陷,那你亚瑟•柯克兰,柯克兰家的四子,却仅为进入麻瓜大学的资格而头疼,还真是脆弱低贱的……

    

    闭嘴,不要说,不要让我直面那肮脏的根源。我用力甩头,企图以离心外力甩去脑海深处的倔念,然而这一声声令人厌恶的声音,却仍旧萦绕耳际,久久不散。烦躁厌烦,灼去我的理智。怒火与心灵压制,像是细微电流,自接触面迅速蔓延全身,可相衬下渐显微弱的杂响,却仍旧不绝,相反,像是被反抗落石打破沉静的池水,于心境中,将那这十几年来我企图掩藏逃避的词语循环回荡,并以来自未知深渊的藤蔓,将我死死缠绕,以蛮力,企图榨干我喉间最后的挣扎言语。

    

   “亚瑟,你那么早就到啦?”预料之内的熟悉音线,以意料之外的时间,猛然出现于我的身旁。温柔的笑容,似耀眼的暖阳,照亮我的心间。那友好的探手,如刹那引导,将我从即将淹没自身的泥泽中,牵引而出。

     

    “对,来送帕特里克,你可能不认识,那是我的三哥……”

      

    “帕特里克学长吗,我当然认识,他可是学校里赫赫有名的名人,明明看起来那么凶,没想到在魔法文学及星象这纤细研究中,能有如此杰出的表现。”

     

    “你……认识帕克?”他的了如指掌,让我不由惊讶地瞪大双眼,连声追问。

     

    “这是当然,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或许该说,在霍格沃茨的学生怎么可能不认识传说中的柯克兰兄弟:以微笑威严震鄂斯莱特林的魔药天才威廉、责任感十足的防御术能人斯科特、还有闷声以实力引人不住佩服的帕特里克,而且某一时期,四大学院级长中有三位都是柯克兰之名,并且一同记录在霍格沃茨学校私下流传的《如何成为级长》一书之上!梅林保佑,你们家实在是太厉害了。”

     

    “谢谢……”很奇怪,阿尔弗雷德明明正不断赞美着自家兄长,作为他们的亲生弟弟,我本该兴奋骄傲。然而,也许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唇角上挂着的笑容里,有多少是发自内心的欣喜,而又有多少,是那心灵黑沼。

     

    “而且,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听起来也可能有些炫耀,我之所以那么了解他们,因为……”一向爽朗直白的他,罕有地紧张挠头,别开的视线里,满是向往,以及期待。“作为格林芬多的新任级长,我更要努力向优秀的他们学习。”

     

    “等等,你说什么,级长,格林芬多的……”

    

    “难以置信吗,我初次得知时也是这种心情。要知道,当米格夫人将这消息告诉我时,我第一反应是看日历确认这是不是无料的愚人节玩笑。然而超乎想象得幸运,这一切都是真的!”咧嘴一笑,他的眼里,满是兴奋快乐,并于同时,向我递来一根甘草魔杖,以此分享内心狂喜。

     

    看着映落于纯粹蔚蓝双眸间的自我倒影,我一时间晃不过神。作为阿尔弗雷德的挚友、绝对的英伦绅士,祝贺同喜的微笑、有点损的肯定贺语、甚至是礼貌拥抱以示祝贺,这都不足为过。但不知为何,即便他已走远,双脚却仍旧无法挪动;即便本该微笑,但面部肌肉像是冻肉般僵硬无动;即便此刻他为我的异常而惊讶回头,眼里满是疑虑关切,我却连一句“没关系,恭喜你”,也无法编织成最简单的单词,从口中倾吐而出。

    

    我不知道,或许该说,这十几年里我一直明了这份“被未知”的情绪根源,只是我,一直不知从何面对,这掩藏其中的丑陋自我。

    

    ——听见了吗,你们家族还真厉害。没错,柯克兰家族确实很强大,近乎每一个成员在魔法界都略有建树。然而,可笑的是,这与你自己又有什么关系?看看你的朋友,年轻的阿尔弗雷德这才六年级,便已然成为格林芬多的级长,梅林保佑,他可是麻瓜家庭的孩子,一个对于魔法前所未闻的新星,竟有这样的才能。再看看你自己,亚瑟•柯克兰,身上留着巫师之血的你,手中竟只握着厚厚的复习资料,噢,你还有够可悲的。

    

     杂响回铭,我竭力地压制,努力踹向那力图将我扯入深渊的双手;努力挣扎,我就像是紧拽欲裂理性绳索的攀岩者,抱着仅有的希望,扑蹬着努力向上攀爬,只为了,将落崖的自我,重返伪装所现的美好轨迹,以最兴奋自然的笑容,迎接家人与阿尔弗雷德的成功。

    

    但这一并不算过分的目标,在接连而至的杂响面前,却变得遥不可及。耳际,那烦人的碎响继语,并以相比于方才更加尖锐响亮的嘲讽声,对我吐下,一个十几年来我假意坦然但仍旧从心底无法接受的名词,以及眼下人生的最恶但并无任何错误的概括。

     

    ——仅生活在魔法怜悯中的悲哀哑炮。

    

    最后的防御心墙,再也挡不住悲伤自嘲的压抑潮水,在内心发出嘲讽嘶吼一刻,终究归于崩塌。蹲在原地,我掐住喉咙,感受着喉间的翻腾,但终究,仅是将自身丑恶流露一尽的无力干呕。

     

    一双熟悉的休闲鞋,晃入我的视野。一系列翻找声落入耳际,下一秒,一张纸巾,随对方的关切话语,一同递到我的眼前:“没事吧,亚瑟。”

    

    “没什么。”接过他的纸巾,我的余光扫过他友好伸出的辅助之手,淡漠地将其无视,勉强以自身的力量,将疲惫的身体扯动。身旁,蔚蓝的眼睛里滑落关切之光,可惜,其所囊括在内的祖母绿,悄然失去了梦想的光泽。

     

    “阿尔弗,也许从下一次开始,我们就别在车站相约见面。”

     

    “怎么了,圣诞节后你有什么事吗,莫非是要约可爱的女孩子,看看我嗅到了什么暧昧味道。没问题,完全没问题,好好享受假期,期待下下次盛夏相见时,能亲耳听到你有关于这罗曼蒂克的描述。”他似乎并不放在心上,随意向我继而开起玩笑。然而细心可见,那原本哼于齿间的不知名摇滚,随言语逝于空中。

    

    “我不是这个意思。”喉咙干涸难咽,仿佛每一个音节的吐出,都似从肉中剔出,带有鲜/血/浓/厚/腥/臭/,随语句的重复,刺疼我的感官:”我是想说,我们的见面,也许没有下一次了。“

     

    “怎么突然这么说。是因为帕特里克学长从学校毕业后你没必要前往这里送行吗,虽然有些对不起学长,不过我们每次相约站台不都是无视学长吗……难道是因为级长事务吗,噢那忙碌也只是在校而已,丝毫不影响我们……”手忙脚乱,他连声解释,试图以这一段并没有多少说服力的言语,将我的前言意味加以改变。

     

    “喂阿尔弗雷德,成为级长的感觉很不错吧,屹立于学院学生之上,有足够的权力安排一切,在毕业后也定然能拥有相当不错的工作,简直前程无忧。但是啊!相比于成为天之骄子的你,我的生活却落魄无光。我知道自己最适应的生活方式,我甚至比你,你这个巫师,还要更了解魔法世界,然而可笑的是,最适应最了解的世界,却将我拒之门外,取而代之,只有这该死的麻瓜生活!”不顾粗言秽语,我一抒心愁。

     

    “亚瑟……”

    

    “该死,你知道现在我有多么厌恶自我吗。家人的优秀和光荣,本该成为我的骄傲,但是现在,却像是一块块硕石,让我喘不过气。而对你,我应该向你伸出手,给你来一个鼓励热情拥抱,告诉你作为朋友我多么为你高兴,但是可笑的是,这手是不是废了,竟然完全用不上劲。”

    

    “亚瑟,别这样……”

    

    “生活于注定无为的魔法世界与仍未习惯的麻瓜生活间,真是可悲啊,亚瑟·柯克兰,你对得起自己的姓氏吗,对得起自己身上流的血吗。竟然还以自己这窄小胸襟,去衡量朋友对我的绝对信任,还为此感到妒忌。噢亚瑟,你还真是一个丑陋的混蛋,一个罕见的血统怪物,一个无能悲哀的哑炮!”

     

    数十年来,近乎成为禁/词的那个单词,满带内心的悲伤嘲讽,涌出我的唇齿。低着头,偏长的浅金刘海,挡住我的视线,使我无法捉摸阿尔弗雷德的神态表情。我本想抬起头来,无论他的眼中晃过的是惊讶、失望、悲伤、不敢置信、难以言喻的神色,我都应一一承接,牢牢地铭记自己对他所造成的伤害。但是,当余光无意捕捉那掉落于地、本该塞入我掌心的甘草魔杖后,这份勇气,仅成为悲哀的过去式。

    

    暴雨倾城,但我不敢抬头遥望,仅因那抹灰雾之蓝,与他眼中的失落神似。

     

    

Dec.25th, 2005

     

    一个寂寞的圣诞节。窝在巨大的窗台上,我低声感慨。

    

    老哥们在外努力工作,父母也因北爱尔兰的小事而唤至远方。孤月映烛,独影默向,偌大的豪宅里,仅剩下我的只身一人。在这仅有壁炉木炭灼烧碎响、仿佛连心跳都足以于宽阔的房间中落下回音的死寂氛围中,说不寂寞是假的,即便父母早已为我准备好佳肴,斯科特他们不负千里地为我寄来礼物堆满圣诞树脚,但是这零星的圣诞气息,像窗外的寒气,丝毫没有为屋内传来染上温馨暖色。

    

    屋内为炉火所烘暖,但紧裹毛毯的我,却仍旧由心寒冷。来自远处麻瓜小镇的光火悄然映落,连成一片耀眼光海,宛如圣诞教堂的祈祷烛光,在玻璃窗上,映落浪漫迷人的光痕,然而,当其散落于双眸时,我却仿佛跨越地域间距,超越时空限制,捕捉至刺眼白痴灯光,瞥见那,于光影中逐渐显露的第九站台。

     

    如果此前,自己没有于站台里上演那一出插曲,也许此时,自己正靠着那陈旧的石柱,等待着眼前这冰冷厚重的石柱中,出现那熟悉的深金少年。然而,数月前的释放,却似一记重锤,让这一切成为破碎美梦。

     

    我曾有为站台上的自顾自宣泄而后悔,我甚至还像父母借了一只猫头鹰,想以一封诚恳之信,向无辜的他表达歉意。可是,当笔尖触碰信纸那一刻,我的脑海中,却连一个字都无法挤出。我没有打算为自己的错误做任何辩解,但是,我却不知道,当我扯下过错的皮囊后,我该如何面对他。我与他的差距,定然越来越大,最后甚至无法跨越,于其勉强维系,倒不如借此走向终结。

     

    捧在手心的红茶褪去热气,成为舌尖苦涩留痕。无星的夜空,在灯火的映照下,衬得越发寂寞。无神抬头,我默默地以视线作为画笔,浅浅地勾勒天上浮云飘迹。突然,视野中晃落点点百光,于漆黑深邃的天空中,衬得分外显眼。

    

    下雪了?我惊讶地坐起身来,像是惊叹圣诞老人出现的孩童般,兴奋地冲下楼梯,急忙打开厚重的门锁,去迎接罕有的伦敦之雪。而就在指尖轻触大门、寒风迎面吹打我的双脚时,我遇到了,意料之外的圣诞老人。没有驯鹿,没有厚重的红棉衣,没有大胡须,也没有大大的礼物袋,有的,只是一把轻巧的扫帚,宽松的格兰芬多长袍,清爽的深金秀发,以及,一把正在施用魔法营造风雪的魔杖。

     

    站在院子中的来者不是其他人,而正是自己方才所念想的他——阿尔弗雷德。明明仅有数月未见,明明彼此此前珍为挚友,但不知为何,此刻的两人,仿佛隔世重逢;彼此间心灵的距离犹在,可在这短暂的数步间,我们仿佛隔有屏障。气氛宛如初见般尴尬生涩,即便面前的他已相识数年。我不知道那抹蔚蓝间是如何做想,我只知道,意外相逢的自我,心间正感受无法言喻的兴奋和隔阂伤感,而喉间,那欲语的歉意悄然退场,取而代之,是与其说提示倒不如是打破气氛的尬语。

    

    “未满十七岁的学生,可是不能在霍格次沃外施用魔法。”

    

    “这没关系,”面对我的劝解,他并没有接受的意思,相反,他似乎并不受方才的尴尬氛围,甚至不顾此前车站的别扭闹剧影响,温柔地伸出手,落下多年来罕有的郑重邀请:“这位先生,要来一场独特的扫帚飞行之旅吗?”

    

    他伸出的手,于意识回荡,恍然间,竟与那刻曾递来甘草魔杖但最后失望落下的手重合,夺去我拒绝的理由。试探性地伸手回握,我不禁担忧提示:“踪丝可是会暴露你的行动,到时候你面临的,可不是米格夫人的责骂,而可能是魔法部的控诉。还是尽量别用魔法……”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我曾经答应你,要为你表演魔法。”是一句完全话不对题的回应,可这带有过往美好追忆的言语,却远无表面上的漏洞百出,相反,那以一记漂亮的回忆追思,将我扯落曾经的逝去年华,让我无以回驳。

     

    像是迎风吹飞的狗尾草,朴素的扫帚,紧捉寒风脉络,迎面上升飘飞。寒风迎面吹拂,随眼前少年的发梢,轻轻地打在我的脸上,冷冽,但却意味轻柔;曾隔窗观赏的万家灯火,此刻于脚下,连成绚烂星海,那原凭视线描摹的云海,此刻竟似水边流波;那陪伴我整整十六年的宅院,逐渐成为过往陈影,庄严雄伟的伦敦塔,此刻竟成为近在咫尺的浪漫灯塔。

    

    我从未以这种方式,去重新认识伦敦。一直以来,我总认为这生我养我的土地,像是严厉苛刻的典雅贵妇,以穿插都市的哥特建筑,有力地彰显她的魅力和强势。然而,此刻,俯视这于灯火中闪烁的流光星海、深邃的泰晤士河、还有高楼滑落的现代流光,我竟第一次对她萌生贵为创新漂亮少女的全新印象。

     

    “亚瑟,很不错吧,这一段飞行之旅。”掺杂风中,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微小,但所望拥获的言语,却已然落于彼间。

    

    “的确,很谢谢你送给我这样的……圣诞礼物。”

    

    “你喜欢就好。不过,这并不全是我打算送给你的一切。”迎风飞翔,背对于我的他卖力吼着,随风向倾覆,将企图表露的言语,全然落入耳际:“看到下面的人吗?”

    

    “嗯。”

    

    “那你记住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吗?”

    

    连看都看不清楚,谈什么记得住。

    

    “记不住对吧,我也记不住。作为陌生的旁观者,就算是踩在地面,他们仍像空中俯视时的几个小黑点那样,从根本结果来看,依旧没有任何变化,我们仍然无法将其中的每一个生灵记入脑海。”

    

     “他们可能只是普通的上班族,刚通勤结束拖着疲惫的身体返程回家;可能是初到的游人,正捉紧分毫,去体验这座都市所满溢的文化和风俗;可能是拥有家庭的教师,正为学生的发展而感到头疼不已。对于我们而言,这群未铭记史册的百姓,只是人生旅途上不成名的杂草。然而,对于他们的亲人朋友、对于他们所能展现的价值而言,他们并不是泯泯众生中不足为道的一员,他们是生而为人的自己所持有的珍贵存在,他们,是足以照亮心灵黑暗的所在。”

     

    “我忘记是哪个哲学家说过:‘世界上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虽然我没有摘下叶子进行确认,甚至连这句话也只是坊间流传,但是这句话并没有错,叶子互不相同,每一个人,也本大有不同,只是程度有差而已。”

     

    “所以说,”他停顿深吸,猛然以最大的声响,吼出他所最坚定无疑的心中答案:“你并不是什么混蛋,什么罕见的怪物,你只是与特殊之处较为明显的普通人罢了!去/他/妈的泥巴种,去/他/妈的哑炮,熟悉于魔法和麻瓜世界的人,才不是什么血统的恶心变异,这是上天的有意为之,赐予两边世界共同融合的诚意之礼。”

    

    “亚瑟,你不该自我否认,你该为自己这足以自由穿梭两方世界的身份才能感到荣幸,你应骄傲地抬起头颅,向他们大声吼道,即便自己为他们否认难堪,但你永不是一个人,你的身上,永远披有柯克兰家的荣光;你的身边,一直有我的陪伴!”

     

    朴素无华的言语,过于直球,也过于广泛,似乎成为仅靠音量烘托合理性的直白证明。于心嘲讽不已,但于唇际,那由心而来的微笑,却抹去伪装客套,相反,仅剩下脱口而出的感动言辞。

     

    “你这鸡汤还真是有够难喝,并且以说教作为圣诞礼物,你这也太套路了,还不如一盒比比多味豆来得惊喜实际。”

     

     “什么!这可是我几天几夜没睡好,上课走神打碎玻璃瓶,甚至一下火车特地用手机搜索辅助,才勉强编辑而成安慰辞,噢该死,我还以为能让你感动落泪,顺带收回前话。”似乎确有受挫,高大而自信的男孩少有地低下头,以逐渐微小、近乎耳语的音量,有些失望地喃喃碎念“居然连多味豆都不如”。

     

    “你应该为你还值几个加隆而感到荣幸。于是说,你身上没有带多味豆吗。”

    

    “嘿亚瑟,你真当我是列车上的零食手推车吗,别说多味豆了,为了尽快来到你家,我差点连随身携带的行李都弄丢在寄存处。”

     

    “没关系,”深吸一口气,我以轻微之不可闻的微弱声音,向眼前正背对自己的他,低声继语:“那么下一次于火车站相遇时,你再将那一盒比比多味豆送给我吧。”

     

    话音刚落,我便为这蹩脚的邀请的羞愧不已,期盼声音为夜风吹散。但突然加快的扫帚还有扬声大叫的少年,却给予我相反的答案。看他这兴奋模样,还有这一贯的直线粗神经,我不由于心担忧,这家伙不会直接扛一箱吧。

     

    要是这样,自己也许还要与他一同,对着这不知道有什么味道、早已吃到厌的糖果大半年。

     

    不过,这何尝不是一个好主意。

     

     

Sept.1st, 2007

    

    我再度来到这个站台。

    

    自被兄长坑来搬行李,至双脚踩着的当下,已然过去整整七年。时间俨然才是这世间最强大的巫师,它能让稚嫩孩童,成长为成熟少年;它能使记忆拥有轨迹,使每一段珍宝,得以按架存心;它能改变彼此的关系,从擦肩而过的路人,至彼此了解的挚友,再至此刻,懵懂却弥散心中的粉色情愫。

     

     我喜欢上阿尔弗雷德。对,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包括自己,至今仍不敢相信。然而,每当自己游走于伦敦街头,望见那万家灯火的绚烂之景时,那扩散空中的响亮宣言,总由心回荡,撼动我的心弦,使我不由回想起,那一刻他的坚决,以及,随风轻拍于我脸上的金丝发梢。

     

    也许是多余的期待,促使我的过分早到。看着点这人来人往的车站,我还是选择较为偏僻的候车室。七年过去,这依旧保留我们最初踏入的模样:曾充当我们的专属跳马木制长椅,此刻仍并靠排好,于和熙晨光中,染上阳光的枯黄之色;置于门后的报纸架褪去光鲜华衣,斑驳的锈迹无声诉说着它的过往;用于宣传的墙壁上,挂满格式海报,满带当时年代气息的海报,于其上,形成多彩个性的独到美学之墙。

    

     背对大门,我随意坐下,摊开一本早已烂记于心的诗翁彼豆故事集,于等待之时,默默地畅游童年的魔幻世界。巫师与跳跳锅、好运泉、男巫的毛/心/脏……每一个耳熟能详的故事,随视线的落下,于脑海鲜活重演。沉浸其中,即便身后大门悄然打开,我也从未察觉,直到正背对的座椅上由此略过一丝他人温度时,我才后知后觉。

    

    身后人沉默不语,但这丝毫不影响我的判断。优雅淡定地合上手中书籍,我深吸一口气,以慵懒而带有丝毫嘲讽的伦敦腔,大声地念出那牢记于心、正与我背靠相对的名字:“阿尔弗。”

    

    “噢拜托,你怎么发现是我。”迅速的发现,使身后的大男孩惊讶无比。拉着行李箱,他凑到我的身旁,故作玄虚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小盒比比多味豆,压低嗓音邀请至:“要来一颗味道不定全凭运气的多味豆吗?”

    

    “得了吧,一个月前你送到我家的一箱多味豆实在是太多了,即便我们往斯科特他们的行李里塞上好几大袋,在宏观上看也没有多少作用。现在,别说吃你手中的多味豆了,我包里还有好几包等着与你分享消灭。”

    

    “好吧好吧,不过在吃多味豆之前,我要给你表演一个魔法。别跟我扯什么‘未满十七岁的巫师不得在霍格沃茨学校外使用魔法’这类理由,梅林保佑,两个月前我已满十七了。”说着,他有几分嘚瑟地从卫衣口袋中取出魔杖,别有深意地与无奈苦笑的我对视而笑,故意压低嗓音,于手掌轻遮唇瓣之际,将咒语轻念而出。

     

    一丝绿芽从魔杖顶端萌生,似调皮的孩子,迅速地蔓延开来,沿着我的指尖,将我的手彻底包围。看着这突然裹紧左手的绿藤,感受着期间那不知所向的动静,我不由地绷紧神经,向身旁的他询问缘由。然而,这仅换来某人的一脸坏笑,以及一句“再等等”的敷衍推脱。

     

    突然,藤蔓松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我的指间回归魔杖。抖了抖有些麻痹的手之际,左手无名指上的一抹绿影,夺取我这一生中最浪漫珍贵的记忆之席。

     

    这是什么。我回过头来,颤抖着嗓音向身旁的他询问。

     

   爽朗而笑,蔚蓝的眼睛里晃落幸福微光。紧握双手,俯身轻捧,阿尔弗雷德温柔而视,说出一句足以让我牢记一生的挚美之辞——一个持续一辈子的誓言。

      

    他抬起头来,等待我的答复,眼里,满是期待,以及可能即将分别的紧张不舍。

    

    何尝不是。七年将至,阿尔弗雷德将作为格林芬多的级长时限,将走入终结,成为《如何成为级长》的又一杰出代表。七年止境,我也将离开这片故土,前往美国继续我的学习生涯。如果说一切的开始,是七年前的入学一瞬,那么现在,这场以站台相送作为维系的关系,也将于此次告别之后,成为过往。

     

    暂别,仅是我与他的心灵安慰。然而我们自知,即将深入魔法世界或迈向普通深层的彼此,此次之后,将极有可能成为永别。我不愿迎来这样的结局,从相遇前的考量,至确认他与我相近心情后的现在,这一点从未改变。

     

    我伸出手,从他的口袋中,拿出那一小盒比比多味豆,在他那因为苦等答案但我却看似毫不在意现状的有些哭笑不得的神态表现下,随意掏出一颗,放在舌尖嚼了起来。

     

    “没想到这个时候你倒是想起这一包糖了,还真是……对了,顺带告诉我这是什么味道。”阿尔弗雷德无奈一笑,于我身旁并肩而坐,随口冲我一问。

     

     “你想知道是什么味道?”

    

    “也不是很想,只是吃多味豆一般都会好奇对方吃了什么味道,你要是愿意说,那就告诉我……”未等反应,阿尔弗雷德口中的言语,随之掐断。随他那蔚蓝的双眼中倒影而视,仅捕捉至一抹纯粹翠绿,别无他物。为什么我那么清楚,那是因为,在这发丝相缠的极近距离里,我怎么可能会看错,鼻翼相擦的他眼中所见。

     

    “还不错吧,这‘相爱味道’。” 

      

    “当然,简直世间美味。”莞尔一笑,他将我抱紧在怀。亲密耳语,我与他之间,以藤蔓为寄,借糖为托,略带儿戏地落下了,严肃而坚决的相守食言。

     

    

    我并不记得那一颗多味豆的味道,因为还未等我品尝之际,它便归于对方的口/舌之物。

    

    我见过各种各样的名贵戒指,阿尔弗雷德也向我送来各式奢华,但是唯独我们彼间深知,世上再无比那与十七岁一刻、缠于左手无名指的藤蔓戒指更珍贵的宝物。

    

    此后,我时而遇到对身为柯克兰家族四子但仅为哑炮的自己抱以可惜的旁人,而阿尔弗雷德也有遇上以血统鄙弃他人的所谓名门,然而,相比于年幼之时的紧张狂躁,我们变得淡定自若。因为我们知道,无论眼前为何,自己从不寂寞无力,挚爱的他,终究以己相伴。

     

    没有大风大浪,没有花言巧语,仅有实干相依,仅有忠诚誓言。我爱他,他正好也爱着我,那便足矣。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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