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乏味的人才会在早餐时才华横溢
头像感谢Violaoi
有事私信

[米英]落幕后

文:诺伊兹

Attention:解禁。以前的老文,算黑历史了,一颗六一小糖糖,愿食用愉快。可能有Bug,望谅解

大学生与上班族的纯爱恋情

文章整理走这里

感谢每一个打开这篇文章的人

     
    
    人,是一种贪欲动物。虽然这一句话不乏有武断等不恰当成分,但是,却是最一针见血的粗略概括。时间无论是风餐露宿的原始时代,还是安稳可依的现代舞台;对象无论是茹毛饮血的原始人猿,还是追求生活的现代新民;身份地位无论是掐算分毫的贫寒底层百姓,还是挥霍无度的高层富豪;绝大部分皆被贪欲所缠身,自生至亡。
    
    面对塑为此态的人类,调皮的造物主却丝毫没有萌生为此而修改现世游戏规则的想法。一方面,既以万物平等的原则,他毫无私心地赠予人类无可避免的为贪欲本能;而另一方面,似乎是为了让身为永恒看客的自己,在这天界高台上增添几分乐趣,他拾取将亚当和夏娃引入凡间欲/望的禁/果,擦去它表面因各界唾弃而抹上的厚灰,以诱人美好的糖浆倾覆其上,使这直通深渊的贪欲之果,非但没有退出人类的舞台,还以更加魅惑华丽的姿态,降临世间。
    
    禁果砸落,以靓丽的色彩和迷人的芳香,引起正沿着原定轨道开展人生旅途的人们注意;利益诱惑,以与现实的反衬或满足欲望的美好,在不知不觉中,挑拨着苦行僧般行者,暗示他们来到这由佳人财宝等理想元素的海市蜃楼。
    
    纵使前人劝告,但这也无法绝对压制,在各色诱惑下蠢蠢欲动之心。贪欲,早已被注入本能,而诱惑,何处皆存,并与侥幸、虚荣等心理掺合形成恶魔的呓语,不分性别不分种族不分国界,甚至还脱离时间的限制,自人类诞生的远古时代,贯穿至当下的繁华现世。
     
    不过,似贪欲与诱惑的相辅存在,沉迷与代价,也作为造物主的赋予,一同被置于基本的等价天平的对立一侧。因为萌生的贪欲,而陷于理想诱惑;因为沉迷诱惑的深泽,人们努力获取其中。可是,他们总会忘记,为诱惑而获取的同时,伴随的,是诸如金钱、情感、舆论、压力等的冷冰冰代价。
    
    这一份份代价,似迷人诱惑之果的果心,待甜蜜淡去,逐渐袒露酸涩;也若沉重的硕石,压落在人们的肩膀上,为所有渴求者,带来无法躲避的代价重压。有些人,凭借自身物资、能力、运气,构成获得式中的等价条件;可有些人,却无法摆脱,一边继续胆战心惊地置于天平高处,想方设法尽快还以类同金钱、人情等必还代价。
    
    梦幻美好的满足彩沙逐渐陷下,代价的深坑遂扯开伪装,露出讨要的獠牙。人们自然不愿意被满足背后的代价缠身,让那重担压垮自己。可是,很遗憾,抱有同样想法的阿尔弗雷德还是归属这陷于获取代价之中的后者。

    

    

    出身普通的工薪家庭,正值大一年华的阿尔弗雷德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作为正常的青春期男生(即便是踩着最后期限),他也有着生理需求,只可惜常年单身,在某些需求萌动时,随随便便洗个冷水澡,或者是与其他男生一样伴纸巾和想象力共同度过,便是首选及唯一方式。借助绝不也没有机会沉沦色欲的现状,年轻的少年成功地拥抱便宜但寂寞的"无女友消费"。

   
     同时,在自家的教育软性辅助,还有上学前的打工费用帮助下,他的大学生活还算不错,虽然说不上开着豪车到处跑,但是与室友们的吃喝打游戏顺带学习的生活还能维持,至少与诸如借贷赌博没有多少联系。总的来说,普通大学生阿尔弗雷德,不嫖不赌不越界还是单身,没有明显的不良嗜好。若一定要打着显微镜在鸡蛋里面挑骨头的话,那么,也许那与很多年轻人相同的打游戏兴趣勉强能被圈点而出。
    
    然而,微风流水看似柔软无力,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竟可将戈壁巨石化为灰尘沙砾;蝼蚁爬虫若似微小脆弱,可待数量的积少成多,也可将巨蟒吞噬殆尽。也许连阿尔弗雷德都没想到,自己的这点游戏乐趣,竟也能构成灰石巨蟒,在不知不觉间,将自己逼到此前友好解决的代价天平高处。

    

    让阿尔弗雷德的时间怀表回转至隐藏的问题被意识到的一刻,那是与平日没有多少差别的普通一日。阿尔弗雷德与往常一样,在巴顿教授的必修课上,再一次祈祷课时剩余量能与教授头顶上所剩无几的头发有得一比。待标志今日课程结束的铃声响起之时,便马不停蹄地冲入十月的寒风中,赶回这只有他和双胞胎哥哥马修的几十平方米小屋子里,在暖气的陪伴下尽享模仿寄居蟹的过冬生活。

       

    这一切都与昔日无差,唯一稍有不同的,大概就是在今日的“绝赞冬日寄居生活日程表”内多出的一个日常小目标兼任务:订购几款最新的加速器以及游戏礼装。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轻敲鼠标便可以迅速完成的游戏正常事宜罢了,可就是这点小动作,竟在轻巧的下单鼠标敲击声还未完全褪去之时,一阵颠覆打游戏轻松欢乐心情的酸涩,连同远比十月末的寒风还要冰凉刺骨的无声寒意,在紧张慌乱的伴随下,瞬间弥散心间。

    

    “你又买游戏了?”同住的双胞胎哥哥马修顶着屋外的风雨归来,用插在门外信箱的宣传单随手拍了拍大衣上的水雾后踏入屋内。无意瞥见电脑屏幕上闪烁着的支付页面后,随口向正趴在地上与游戏恶龙搏斗中的“勇者”,发出早已知晓答案的无谓询问。

   
    这般如同老妈妈念叨的话语,无法让游戏中的阿尔弗雷德分散注意力,为这早已通过躺在垃圾桶中的纸皮箱知晓答案的询问做出解释。见某位大男孩毫不理会,早有心理准备的马修十分淡定地拿起屏幕清洗喷雾,抢在画面分镜一转之时,为阿尔弗雷德的手机屏幕蒙上遮挡视线的水雾。

    

    “嘿兄弟,你在干什么……”激情奋斗中的游戏猛然因为屏幕看不清而被恶劣阻断,阿尔弗雷德条件反射般卷起身上卫衣的一角,在为心爱的“异世界之窗”擦拭的同时,向“罪魁祸首”大声问责。

     

    迎上阿尔弗雷德那带有一丝怒气和抱怨的责怪话语后,马修却不以为然。一向淡定温和的兄长罕有地态度坚定,依旧保持喷雾举起瞄准的姿势打断话语道:“你不觉得你买的东西有点多吗?”

    

    纵使阿尔弗雷德看似不擅察言观色,但是从马修这严厉的语气中,聪明的他自然不会选择错误典例的接着玩游戏,而是十分识趣地放下手机,露出招牌式阳光忽悠微笑,一边讨好式地为马修送来一罐可乐,一边向他传颂美名曰“游戏中的男人浪漫”、实际为“合理解释自身”的阿尔弗雷德式理论道理:“嘿,兄弟,你在说什么呀,这不过是男人少有的乐趣罢了,比起女士们买包买香水等超高消费行为,Hero我这点男人浪漫的支出着实少得可怜,对吧。”

     

    “话是这么说……”接过冰可乐,看着一脸诚恳的阿尔弗雷德,马修还是选择了让步。可是,出于关心和担忧,他还是忍不住追问:“不过真的没问题吗,买了这么多东西,花了不少钱吧。”说着,他卷起门外的宣传单,随手卷起,轻敲阿尔弗雷德的头。

    

    “没问题没问题,我不就买了五个加速器还有一些礼装皮肤吗,这点消费,之前打工赚来的生活费妥妥得以应付。”似乎是为了证明这一点,阿尔弗雷德躲过兄长的“宣传单攻击”,反身爬回来,将电脑下压着的几张货单抽出来,递给坐在一旁的马修。

      

    在印着几个说大不算大、说小不算小的数字的货单,以及弟弟那张瞪大双眼满是期盼的脸庞上扫视数回后,马修只好叹气作罢,起身挥手放任阿尔弗雷德重返游戏世界。突然,他似乎想起什么地补充追问:“对了,下个月的感恩节舞会你准备得怎么样,你之前不是当众说要完美出席吗?”

    

    “我当然准备完全啦!用各种巧克力拼接而成的花束、让我克服金发蓬乱难题的超级发胶、还有高价海外购买来以舞会送人的劲爆可乐糖……噢,从头到脚,从吃到玩我都准备好了,这样状态下的我简直Perfect!”

    

    “那礼服呢,你总不能穿个牛仔裤和T恤衫去舞会吧。”

    

    “哈哈,这点自觉我当然有。于是马修你什么时候把你那套西装借给我呀。”

    

    “不,我没有西装。”随着话音落下,马修有点惊讶地抬起头来,结果一眼撞进与其说是惊讶,倒不如说是因为出乎意料的变故而面目狰狞形同惊悚片般的脸庞,连忙补充并且稍加安抚道:“你忘了吗,当时从家里来到这边上学时,为了减轻行李我们没有带礼服这一类的衣服。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你上次打工不是还剩一点钱吗,买一套便宜点也算可以。”

   

    “不,卡里最后而那几个数字,已在刚刚我下单买新游戏时已经清零了,之前打工那个地方也已经搬走,而且随便买的西装怎么完美登场……该死,距离感恩节舞会还只有半个月,我怎么就没想起来没有礼服这点事呢……”

    
    就在阿尔弗雷德不住懊恼之时,被马修卷起随手放在沙发上的宣传单吸引了他的注意。来不及多想,他一把抢过宣传单,飞快地在这一大堆促销信息间寻找一丝希望。不知道是阿尔弗雷德的处境让天神们怜哀,还是单纯地期盼着接连的发展,在这随意翻找间,还真让阿尔弗雷德找到了缓解钱包问题的方法:城市中心的卡尼斯电影院正召收夜场工作人员。

     

    

    电影院夜场的工作工资并不算高,不过也足以支付一套还算不错的西装价钱,这对于正深陷燃眉之急的阿尔弗雷德来讲,便是足以让他从晚上十点工作至第二天午夜三点的理由。虽然这样一折腾定然会影响清晨的休息以及第二天的学习工作,可是迫于自己当时过度购物的代价,阿尔弗雷德也只能假装兴奋爽朗地与面试官扯上一堆正经理由。不过阿尔弗雷德的运气也算不错,在下一场兼职面试到来前,他收到了电影院的上班通知。
     
    夜场电影,顾名思义,就是夜晚时分电影院所放映的电影。因为就算是夜场的首场,也是不少人在家学习工作的晚上十点,因此客流量与早间黄金时段相比,就像是沙砾与沙块的区别。在十点至零点间,还有成双成对的情侣和零星上班族前来影院放松,可当指针停留在就连酒吧酒保都不住打哈欠的凌晨时分区间时,除了为打折影卷或观影氛围而前来的观客,还有无处可归只好暂时借居影院沙发的叛逆期少年和流浪汉外,影院并没有多少人,甚至在某些时间段,在岗的工作人员人数都可能要比观客更多。

     

    客人不多,这对于新岗上任的阿尔弗雷德来讲是一件好事。起初,当收到上至买票验票发3D眼镜铲爆玉米花、下至退场清场垃圾这近乎是揽盖所有工作的安排通知时,若不是“急需用钱必须忍着”的意志力勉强压制离开冲动,他大概想甩下牌子立即离开。直到正式工作后,他这才发现这份工作的清闲。因为人流量少,而且影片也不多,所以各项工作并无想象般的复杂繁多,顶多就是为五只手指头都数锝清的客人们验票和清场,有时爆玉米花机都可以不加以工作。甚至在一些重大节日或恶劣天气时,阿尔弗雷德都可以与同僚约翰一边坐在柜台后联机打游戏,一边守着无人的影院等待第二天的到来。

      

    这样的日子,随着手机荧屏上跳动的时间而飞快逝去。虽然工资不高,但是胜在工作清闲和稳定,这点让一向向往各种非日常生活的阿尔弗雷德难得地感慨日常美好,并期待着这样的生活能顺利地持续至能收到兼职工资的感恩节舞会前日。
    
    可是,这没有任何变数的风平浪静似乎并不是造物主所期盼的短剧结局,果不其然,待指针划入十一月开端的瞬间,阿尔弗雷德这日常清闲的兼职生活多了一大变数。

    

    那天,在送走万圣节的最后一批客人后,阿尔弗雷德还来不及扯下应和万圣节而戴上的狼耳鸭嘴帽,便窝在售票处的办公椅里,与早已提前塞在柜子里的可乐和薯片共享忙碌后的片刻清闲。果然,万圣节的夜晚还是会有点忙,不过拿着额外奖金的同时,并看着这么一大堆奇装怪服的男男女女在电影院里观影玩乐,还算是一次独特的万圣节体验,至少比像去年那样与基尔伯特他们老大不小还到处要糖的经历正常和友好多了。一边捧着手机通过Facebook阅览那群笨蛋朋友们今年的万圣节趣事,阿尔弗雷德一边不住偷笑,并顺手为恶友三人组的万圣节爆笑事件点赞。

    

    就在阿尔弗雷德被马修传来的惩罚游戏视屏而窃笑不已,并且拿出黄色荧光笔,为外出买零食的同僚约翰的眼镜涂上小学恶作剧必备的花纹时,头顶上猛然迎来一阵触感。

     

    一只手猛然抚上阿尔弗雷德头顶。若此举出现校园附近,这大概是友人们恶作剧打招呼,可这是距校几十千米、只有马修才知道的电影院,而马修方才的视频通话告诉我他还在学校里,再加上方才送走那批客人后,似乎再无旁人,这样的话……

   

    一阵不祥的预感,似冷水浇熄方才因为愉悦而温暖的心,并使这仿佛掺杂着万圣节鬼怪传说的凉气,从脚底蔓延而上,使阿尔弗雷德不住在心里默默祈祷对方快点松手离开。可惜,数分钟后对方非但没有离开的打算,还开始揉起这高仿狼耳朵,向阿尔弗雷德传来其似乎没有离开意思的不幸消息。

      

    这种情况下,依旧不愿意松手离开的情况只有两个,要么就是正遭自己蹂躏的眼镜之主约翰的恶作剧,要么,就是某些不可解释的超自然存在的光临。

     

    阿尔弗雷德越想越怕,在犹豫数秒后,决定或者该说是强迫自己相信第一种可能,佯装自然地扯高音量,以因为紧张而僵硬的英语大声笑道:"嘿约翰,你那么快就买好零食了吗,抱歉抱歉,这只是因为一时无聊才为你的眼镜上色,稍等一下,我这就帮你擦干净。"如同一场决胜豪赌地鼓起勇气扯完这一理由后,阿尔弗雷德连忙扯出摆在一旁的面巾纸,飞速擦净镜片。

     

    然而,这一声看似自然而诚恳的道歉,并没有迎来第一种可能性下的预料结果,对方既没有如预料般地砸来一记手刀,也没有掏出冰可乐为阿尔弗雷德献上“冬季特惠清醒套装”,而是在刚才揉装饰耳朵的前提下,变本加厉地扩大范围,放肆地揉捏阿尔弗雷德的帽子,就算帽子快要掉下时,依旧不愿松开未知的魔爪,扯拉着阿尔弗雷德那一头深金色的头发。

   

    该死,这鬼怪也太猛了吧,已经是万圣节的第二天依旧那么强大和不屈不挠?阿尔弗雷德忍受着这冰凉的手隔着鸭舌帽纤维层的“爱抚”,十分绝望地思考着如何解围。

    

    打电话向约翰马修他们求救?不,这样有可能会让这超出科学计算的灵物沿着电波来到他们身边,让他们置于危险,而且,等他们来到这里帮助自己时,说不定阿尔弗雷德这个人早就转为大理石上的铭字存在,现在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自救。可这说是简单,但是却无计可施。由于自身对恐怖元素的恐惧,别说一些网传的驱鬼方式,就连一些银幕上用烂的传说方式阿尔弗雷德都不知道,目前能在阿尔弗雷德那匮乏的相关知识内勉强知道的,只有大蒜和十字架。

    
    这太荒谬了,在这个时候从哪弄来大蒜和十字架,而且具体怎么操作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可是,情急之下阿尔弗雷德也不顾那么多了,抢在诡异来者从揉头发转向揉高仿狼耳朵的瞬间,阿尔弗雷德一跃而起,鼓起勇气一把扯住对方那远比预期纤细的手腕,并在这个空隙刹那,捉了一把蒜味薯片,向对方恶狠狠地砸过去的同时,迅速伸手,在胸前胡乱地比上十字架。动作胡乱进行,而场面也因此一度混乱。

    

    这下总算是符合基本要求,以将此不洁之物驱散了吧。不知道重复这个动作多少回后,稍微冷静下来的阿尔弗雷德望着那抹稍微弯腰的身影,满意一笑。可是,这个英雄式笑容还未维持多久,一声清脆的快门声划破大厅的宁静。等等,难道现在的鬼怪还会使用手机?这太不可思议了,而且,对方竟然还保留具体的实形,还缓缓地站了起来?阿尔弗雷德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接连后退数步,拿起所剩无几的蒜味薯片,结结巴巴地冲对方喊道:“你,你是什么妖怪,你来电影院干什么?”

    

    “谁是妖怪,我只不过是来买一张电影票而已!”话音刚落,一声明显带着怒气的回应接连而上。那位诡异来客,不,现在应该被称为尊敬的客人有点恼火地抬起头来,他那一头浅金色的秀发,在大厅温和的暖色灯光映衬下,似流动的月色,随着他的动作,在空气中划下就算是沾满薯片粉末也丝毫不能为其减分的优美金痕;藏在双眼里的祖母绿,带灯光的映衬下点缀点点金光,如萤火虫飞舞的幽暗林间,梦幻美好至难以想象;皮肤白皙,形同冰雕家的挚爱杰作,若不是脸颊抹上的零红,还有从讲究衬衫的衣领间露出的辩驳红痕,阿尔弗雷德也许仍然不会相信,他作为真实人物的存在。

     
    似乎对于眼前这个漂亮男人的存在还带有怀疑,阿尔弗雷德移开脑袋,打算借视觉缝隙,以通过影子确认对方的存在。不料,这点小动作早已被对方收入眼里。

    

    “你在做什么,难道你还质疑我的存在吗,拜托我怎么看都是一个大活人好吗,我可是有影子的,先生!”眼前的男子着重吼出最后的单词,以语气对阿尔弗雷德加以嘲讽。

    

    “好吧,这确实是我失礼了……”

    

    “你这何止是失礼!”年轻的浅金色来者猛然凑前,隔着柜台一把扯住阿尔弗雷德的衣袖,全身上下胡乱指了一通后,最终停在地上的蒜味薯片上,继续责问:“有人会大半夜冲别人做一系列诡异的动作顺带还扔个薯片吗?”

    

    距离的缩短,让对方嘴中吐出的言辞更加灼灼逼人;而也正是因为猛然的凑近,阿尔弗雷德嗅到从对方的利齿间散发的酒气。原来是一位醉酒的客人。考虑到此前有关醉汉弄乱店面的新闻,本着多一件事不如少一件事的原则,阿尔弗雷德主动地诚恳道歉道:“这点我也很抱歉,这还不是因为你的动作实在是太、太诡异了,以至于我有些误会,才做出这类举动。”

    

    “谁,谁揉你耳朵!”

    

    “好吧那是帽子上的狼耳朵,对就是这个……”说着,阿尔弗雷德摘下帽子,指着其上的狼耳朵解释说明。

     

    “才不是呢!我没有因为好奇这是什么才动手呢,也没有因为觉得手感很好才一直不松手呢,同时一点也没有因为觉得帽子下面刺刺的头发摸起来很舒服才一时忍不住……”

       

    “哦,原来你有这种癖好。”

      

    “都说了才不是!“自顾自地全部交代清楚后,这位金发碧眼的男子仍不停地否认。不过,也许连喝醉酒的他也发现,自己的这点小挣扎近乎完全无谓。为了增加一点威慑力,醉眼朦胧的来者一把扯住阿尔弗雷德脖颈上挂着的工作证,扫视一眼后说:“总之,我才没有这点可爱的爱好!你叫阿尔弗雷德•F•琼斯,对吧。很好琼斯先生,如果你将刚才我所说出去的话到处传,那我就投诉你刚才扔薯片的行为。”

    

    好吧,不过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说出去。阿尔弗雷德苦笑着,正打算这样对眼前这个快要炸毛的男子坦述时,对方似乎误解了他嘴角不由露出的浅笑,有点恼火地拿起摆在柜台上的荧光笔,加大手中的扯动力度,在阿尔弗雷德的工作证上,像是正式合同般地签上漂亮的花体字,宣言似地说道:“总之,我现在签了名,上面也有你的名字,这算是构成合同了,你不能到处宣扬。”

    

    等等合同不是要亲笔签名吗?阿尔弗雷德不住自问,不过见对方这酒气间的易碎严肃,他也不加以戏弄和计较,以免惹某位酒鬼的麻烦。饶有趣味地瞥了一眼其上的签名后,阿尔弗雷德略有生疏地念至:“于是……尊敬的亚瑟•柯克兰先生,您想看哪一部电影?”

    

    “上面的第三部。”

   

     “自然纪录片吗?”

    

     “什么影片都没关系,占卜结果告诉我,今天我的幸运数字是三。”

    
    这理由,还真是充分。阿尔弗雷德苦笑着,为眼前的这位醉汉打印极少人观看的自然纪录片的影票。并算是十分负责地送亚瑟去到不远处的三号影厅。望着这逐渐远去的身影,阿尔弗雷德一边清理地上的薯片,一边十分无奈地感慨总算是送走这位麻烦顾客。

     

    不一会,乐声响起,纵使隔音墙壁效果极佳,但是乐声依旧不屈不挠,努力从大门缝隙间挤落至冷静安静的大厅,滑入正打扫地板的阿尔弗雷德耳内。夜场最后的电影已经开播,阿尔弗雷德本该为距离回家休息又近一步而感到兴奋,可是,望向地上的薯片以及落在工作证上的签名,阿尔弗雷德的脑内莫名地浮现正在三号影厅观影的那抹身影。

    

    在等待散场的两小时内,阿尔弗雷德竭尽全力不再在意亚瑟,把他当作是普通客人看待,但是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毕竟,相传醉汉客人的破坏力和破坏概率,可是远超普通客人。

     

    这点坚持,在忍耐至最后十分钟时,就同罐中所剩无几的可乐一起,被阿尔弗雷德咽入喉间。拜托,今年万圣节没有收到糖果也没参加Party也算了,至少不要因为某位醉汉而为我增添额外工作呀……阿尔弗雷德在心里默念着,并在思考片刻后,以此为理由,小心翼翼地推开三号厅的大门,预先确认柯克兰先生的破坏惨状。

     
    出乎意料,门内的影厅并没有如阿尔弗雷德所预想的那样:包包被随便扔在座椅上、可乐与爆米花散落一地、一位喝醉的娃娃脸大叔靠在座椅上睡着的场景。相反,影厅内十分干净整洁,若不是荧屏正在工作,这足以让阿尔弗雷德产生一种整理完毕准备下班离开的错觉;可乐杯和爆米花桶安静地放在扶手的凹槽内,全然没有留下一丝杂乱痕迹。
    
    亚瑟呢,难道他没有进场?阿尔弗雷德有点惊讶地扫视周围,寻觅那抹纤细身影。突然,眼前的景象,使他愣在原地,让这位在联校辩论赛上激情发言的灵活擅论者,在一瞬间里,竟大脑空白无法做出形容反应,需要花上数十秒,才终于扯动双唇,吐出简单而发自内心的绝美赞词。
     

    这词放在男性身上形容未免有些不符怪异,但是只有这词,才能表述他心中的所有想法赞美。银幕的亮光,反射在他那张精致的脸庞上,以缕缕光丝编织而成的白纱,为他轻柔的笼罩而上,将秀发间的月色遮挡掩藏,他那一身讲究衣衫上淌落梦幻的银色光河。摄影师锁住的自然四季之色,不仅刻录在镜头画幕之前,还落入那一双由于醉酒而湿润的祖母绿间。

    

    春花暖色,柔化他的锐利气场;夏荷淡雅,与绿瞳相衬,让他显得清爽干净;秋枫飘散,在他那俊俏的脸庞上,散落写意深邃;冬寒素白,为他抹上空灵之色。阿尔弗雷德在夜场间,见过各种各样人们观影的面容,但从没有哪一位,能让阿尔弗雷德不住赞美美好,也从没有哪一位,能似亚瑟这般让他记忆深刻。

     

    阿尔弗雷德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接过清场时亚瑟递来的空罐空盒,或许,这是被那场电影间无意晃过的美丽震撼所影响;或许,是受在潜意识中阿尔弗雷德对于两人仍会再度见面的自信作用。虽然阿尔弗雷德也不能解释自己为何会对于一个陌生人有这般的自信,但是,这份再见之信却意外地强烈执着。

     

    阿尔弗雷德是一个幸运儿,在他的十九岁人生中所坚信的事物,大多都化为现实,这次也不例外,甚至,远比阿尔弗雷德所预料地要快不少。在第二天指针不偏不倚地重叠指向12一刻时,一个熟悉的人影,晃入了正头疼地研究着巴顿教授课题的阿尔弗雷德眼前。

     

    这个身影,该说是熟悉,那也不算是,毕竟也只认识24小时;可要论不熟悉,又不太正确,毕竟他的所作所,就像是工作证上带有的浅黄色荧光笔痕迹般,写入阿尔弗雷德的脑海之中。思量之际,来者悄然回首,而这一瞬的视线相撞告诉阿尔弗雷德,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既让昨天的自己头疼不已,又为自己带来意外的美学享受的先生,亚瑟•柯克兰。

     

    大概是察觉到阿尔弗雷德眼中的惊讶视线,亚瑟有点不好意思地别开脸去,就连脚上讲究的尖角皮鞋也随之转向一侧。不过,纵使他的每一个小动作都在表现他想逃离之心,可似乎迫于某些原因,他还是打消念头,进而直视阿尔弗雷德的双眼,尴尬打招呼道:“嘿”

     

    “嘿,晚上好亚瑟,今天是要看什么电影吗?”

     

     “电影?嗯……嗯对,要看电影,就、就这个吧。"犹豫片刻,亚瑟随手指向大屏幕上的一个影片”

    

    “亚瑟你的口味还真是多变,昨天还是学术寡味的自然纪录片,今天就是怪诞幽默的搞笑电影吗?哈哈不过还是祝你观影愉快。”随着递电影票的动作,阿尔弗雷德开玩笑般地轻快而语。

     
    接过阿尔弗雷德递来的电影票,亚瑟似乎欲语又止,但是,当他迎上阿尔弗雷德投来的询问视线时,又撕受惊兔子般地转身而去,像是逃一般地快步走向影厅。
    
    那家伙怎么了。目送对方远去的单薄背影,阿尔弗雷德在心中不住自问。可是,疑问落下后,他并没有过度担忧或者是思考,而是继续接待下一位前来观影的客人。不过,也许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他的唇角,在不经意间微微上扬。
     
    时间无形而动,在不知不觉间,通过指针的旋转偏移,宣告着电影即将终了。简单收拾好柜台,与有事先离开的约翰挥手再见后,阿尔弗雷德拿起事先准备的黑色塑料袋,来到目前唯一一个正在运行中的影院门前,等待这日夜场的最后一位客人走出。距离影片的结束还有十分钟,期间还有一个彩蛋,那么计算下阿尔弗雷德还应在门外静等十分钟左右。四处环顾确认无人后,阿尔弗雷德偷偷摸出手机,打开游戏界面,以此消遣剩下时间。
      
    就在这时,一声沉闷的开门声,像是突然滚落的硕石,猛然砸落在阿尔弗雷德的心间,强行打断他的游乐时光。深金色的秀发随着门声抬头而自然挥散,与不远处的浅金色微光相缠;蔚蓝的天空,坠入澄澈无杂的祖母绿间,以视线的相撞,将彼此的惊讶于间扩散。

      

    “亚瑟?你怎么在这里,电影这才播到一半吧。”为自己的惊讶和偷懒玩手机行为而尴尬,阿尔弗雷德有些许结巴地搭话。

     

    “嗯,不过高潮亮点看了,也差不多了。”亚瑟回眸,稍微别过头去。微弱的走廊暖光,与偏长的浅金色秀发相搭配,遮眼那张俊美的脸庞,却遮挡不住,在微光中依旧明显的耳垂红点。

     

    这倒也是部分人的喜好。抛去心中疑惑,阿尔弗雷德随口提及。“高潮那里,克莱德与凯瑟琳模仿东方那边的踢罐子游戏实在是太好玩了。”

     

    “呃……喔,对,确实有这一段,哈哈哈他们那一群人追着一个易拉罐的场面确实挺有意思。”

      

     “可踢得不是玻璃瓶吗。”

      

    突然,一阵尴尬的气氛,如同机器中的爆米花的甜腻奶油香气般,在两者之间扩散而来。死一般的沉寂猛然落下,直到数秒后一阵配合但略干的笑声才勉强划破其中。笑声略褪去之时,衣着考究的绅士还是没办法挂住面子,尴尬地微咳数声后,主动坦言:“好吧,我承认我没有认真看这部电影。”

     

    “那你为何而来……”

      

     “我、我是道歉的。”像是豁出去一样,亚瑟难得大声喊出,转过身来直视阿尔弗雷德,略吞吞吐吐地解释。“昨天公司万圣节派对里我玩开喝多了,没什么意识,然后……就不小心揉你的狼耳朵,还顺带揉头发撒野什么的……我十分抱歉。”语罢,亚瑟连忙低下头,向阿尔弗雷德行礼致歉。

     

     “这没什么,我这边也不对,向你抛薯片什么的,要论道歉,理应是我……”

     

     “不,根源在于自己醉酒后的肆意妄为,实在是很抱歉。”

     
    原来他今夜就算是不打算看电影也要到来的目的,是因为这份内疚心情吗?怎么说,阿尔弗雷德真的一点也不介意,相反,还将责任归属于自己。可是,见对方这般执着,他也不好再度推让,以免展开互推场景。稍微思考片刻后,阿尔弗雷德来到长廊一侧的自动贩卖机。

     

     亚瑟对于阿尔弗雷德的行动和想法依旧毫不知情,或者该说,不仅仅是因为低头行礼阻挡视线,还因为内疚和悔意,使他没有办法抬头直视昨日的狼先生,只能焦急地待在原地等待答复。突然,一阵冰凉的触感,猛然通过相接触的脸颊,迅速扩散至全身。随着触感扭过头去,伴随着一罐无限放大的冰可乐,一抹清爽笑颜映入眼帘。

      

    “好好好,我原谅你,作为证明,”阿尔弗雷德往亚瑟手中塞上一罐可乐的同时,举起手中的另一罐可乐,相邀而语:“来吧,不喝一口可乐稍做证明?”

      

     轻快的言语,似一股自然的清风,吹过亚瑟因为担忧焦虑而躁动的心间,为他带来一阵清爽怡心。迎上阿尔弗雷德的温柔目光,亚瑟将信将疑地接过冰可乐。见对方这像小动物般的可爱动作,阿尔弗雷德嘴角的笑意更浓,主动鼓动至:“那我们一起打开吧,一,二,三,打开!”

     

    口令声下,随着“啵”的一声,易拉罐的拉环被扯落在手指之上,而手中的可乐,也随之献上祝贺的褐白泡沫花。但是,这泡沫花残留在罐面上的时间远比他们猜想的要短暂,仅在数秒后,带有活跃可乐的水柱以难以想象的弧线弧度,向着两人迎面喷来,凭难以控制之势,在简单工作服和考究西装上散落大面积的可乐墨痕。

     

     “噢,该死……”近乎异口同声,正随手擦脸的两人一同暗骂。惊人相似的骂声落下,两人惊讶地对视,望向发梢还挂落可乐水滴的彼此,不住相识而笑。

     

      “好吧亚瑟你看,现在是我把你的衣服弄湿了,所以也算是扯平了。把衣服留给我,我洗干净再还给你。”

     

     “可这不是又多了一道联系了吗。”亚瑟笑道。自然的笑容,在他俊美的脸庞上落下浅淡的痕迹。如同光痕,无形美好;也如同水波,有痕落心。笑落片刻,亚瑟柔声呼唤道:“不过,这也不错。我的西装需要干洗,麻烦你咯,可爱的阿尔弗雷德。”

     

     “把‘可爱’二字去掉,否则我可摸不准会不会随手扔到洗衣机里涮涮算了。”

      

    “你怎么能这样……”

     
    长廊一角,早已长大成人的他们,像是孩子那样,拿着带残留着可乐的易拉罐相互打闹着。他们,仅昨日相识;但此刻,却放纵互闹。也许他们也说不清为何可以对对方这般熟悉亲和,但是他们可以肯定,此刻的玩闹,是彼此间最轻松愉悦的瞬间。

    

    

     诚如亚瑟所说,在这次的可乐事件后,原本理应形同擦肩而过的陌生人般的两人间,又多一条细长的缘绳使之相缠。第三天,以西装为媒介,两人再度与影院相见;第四天,因为纽约突然暴雨,为等雨停,亚瑟来到影院观影躲雨;第五天,阿尔弗雷德收到员工福利的影票,借还上次亚瑟帮忙收拾影厅为理由,相邀亚瑟前来。第六天、第七天……每一天,他们总有各种理由在这家电影院相见,有时是以上的诸多原因,而有时,仅是亚瑟加班后的休息放松。
     

     不过,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他们总能相遇,也总能以这种方式,有意无意间将彼此之线相缠环绕,并借相接触的温暖,融去彼此的伪装高墙,用留下的铁壁孔洞,迎上来自最蔚蓝天空的暖阳,遇见落在最美林木间的碧绿。逐渐的,他们的距离越来越短,而他们,也逐渐熟识。

     

    阿尔弗雷德了解到亚瑟是电影院附近的一家公司设计师,总会熬夜加班,而且长时间保持高压力。为了放松自己,经常会选择看电影,并养成对应习惯。以至于在参加完万圣节派对后,纵使醉后疲惫昏昏欲睡,他依旧习惯性地寻找影院,以度过时间表上的写意休息时光。而得益于这习惯,他们俩得以相遇。

     

    与外表的纤细完美不同,亚瑟的神经非常大条。来看电影时,要么就是进场忘记拿买好的爆米花,要么就是拿了爆米花忘记随身的提包,甚至还险些上演因为在影院里看了一下时间而忘记带走手机的插曲。多亏了这一点,阿尔弗雷德现在也养成了每日清场都会督促亚瑟检查物品的良好习惯。

     
    出乎意料的是,亚瑟在吃这方面意外的执着。比如说,无论是庄严历史巨作还是滑稽现代小成本剧,无论是阴雨绵绵还是燥热晴夜,亚瑟都会雷打不动地买上一杯红茶,即使这杯红茶的味道也被他万般挑剔嫌弃;比如说,在看到阿尔弗雷德和约翰吃汉堡时,他总会略带厌色地婉拒邀请,如哪天真需夜间填饱肚子时,他就会提前准备并带来他亲手炮制的圆柱形棕黑色小点心,即便那东西在阿尔弗雷德他们看来味道独特至无法欣赏,可亚瑟依旧毫不在意,仍抢在放映之前,优雅享受地在大厅内细细品尝。
     
    不知不觉间,阿尔弗雷德惊奇地发现,他与亚瑟间的一切,在悄然改变。他对于亚瑟,从最初勉强记住模样的陌生人,演变至像现在这样连他最喜欢泰迪熊的小癖好都了如指掌的朋友关系。说实话,能与亚瑟这样既聪明又优雅的成熟绅士做朋友是一件荣誉至极的事情,他本应该发自内心地感到开心满足,可是,不知为何,那道晃入心间的翠绿光芒,却不同于其他风景一般留下追忆浅迹,相反,似一把涂满蜂蜜的尖刀,在阿尔弗雷德的心灵深处,滑落一道甜蜜的锐利落痕。
     
    阿尔弗雷德不再仅仅满足于与亚瑟的朋友相处,他想要更多的。每当他们并肩而站时,他总会在潜意识中想去握紧那一只小手,将这擦肩相触,变成指尖相缠;每当他们相对而坐时,他的余光里,总期盼着两人间不是这冷冰冰的售票柜台,而是点满浪漫蜡烛的烛光餐桌;每当亚瑟将影票递到他的面前时,瞥见那骨节分明的细手,阿尔弗雷德只期盼,下一次握手刹那,将是许诺终生的求婚时刻。
     
     这点转变,似一滴滴的甜蜜的水滴,滴落在由阿尔弗雷德的心形成而容器之中。一滴滴,将各种感情,轻柔而美好地点滴刻录。可当阿尔弗雷德终于察觉到这份感情的特殊之时,那点滴爱液已满,并且将呈溢出之势,促阿尔弗雷德将心中的爱语倾吐而出。阿尔弗雷德虽从未有类似感觉,但是他却无比明白,这份情感的背后,连结着何等的粉色思慕。
      
    他不傻,他总不会把每分每秒都期盼向往着美好未来的情感,归纳成所谓的好感错觉。至少,一般的好感错觉,总不会对着某位成年男性抱有诸如亲吻爱抚的冲动想法,也总不至于让他躲在无人的阴暗角落,幻想着某个人的身影,做出一些荒唐行为。他很清楚,也很明了,自己所有幻想所有情感混乱所有的向往期待,都是由"爱恋"的巨树古根供养延生,可正是这份被无数诗书赞美的美好情感,让他,深陷痛苦无奈。

    

    凭良心问,对于同/性之爱,阿尔弗雷德没有一丝的偏见歧视,他甚至会主动祝福所有有情人。可是,这只是作为事件的旁观者时想法,假如当他成为这一对对敢于面对舆论的恋人主人公的一员时,他还能如他所祝福般地为爱努力,为他扛起压力吗?若他甘愿付出,目前仅是男性朋友的亚瑟会接受他的爱慕追求吗?即便追求时两人甜蜜无比,但当他们一同踏入婚姻坟墓后,他们,还会这般幸福美好吗?

       

    人生就像一场又一场电影。每分每秒,都以人生旅途上那或似车景般一晃而过、或如缓步慢走的风光流影,化作帧帧片段,化作银幕之光,在心灵深处的放映室里,将大至通往成功高台的激动喜悦,小至来自日常生活的幸福温暖,以眼为介,置心为幕,悉数献上。

     

    银幕上,一切都被赋予最靓丽的色彩;影片内,演员们会献上最生动的剧情。可是,待终了落幕之时,其中的角色会怎么样;让人羡慕的Happy Ending后,又是怎么样的延续。影片落幕后,自己大可以不再留意;可人生电影,待这一部分落幕后,它仍需要继续续写进行,仍需要向未来发展蔓延,直至生命的最终落幕。一时心动,使得自己竭尽全力去追求,可是,待美满后,又该付出何等代价。

     
    阿尔弗雷德想要找到答案,想要在这由爱和痛的迷雾侵占的林中找到一条明确无悔之路。可是,这片浓雾,就似亚瑟故乡伦敦的烟雨般绵绵不散,琢磨不透。他在其中漫无方向地奔跑着寻觅着,可最终,也只落得一个越摔越痛的结局。

     

    他开始请假,开始以缺席的方式,躲开那一抹让他牵挂的身影。即便这样的行为不太负责任,也有损世界英雄的形象,但是,却是此时此刻阿尔弗雷德所能想到的最佳方案。他躲在家里,每日每夜地打游戏,或者是与朋友玩乐,以这种放纵自由的方式,让自己的脑子被迫忙碌,以减少,对某个金发碧眼的英伦绅士的思念。

     

    时间飞逝,在阿尔弗雷德请假的第七天,他的银行卡里收到了电影院的工资。看着这明显少了一大截的金额,阿尔弗雷德不住苦笑,一边默念“这样也许连超市打折礼服都买不起吧”,一边,一阵说不出的情感弥散于心。现在,他的打工结束,与那家影院的联系,也可轻易剪断。

     
    连同,对那个人的思念爱慕。
     
    在马修的强制资助下,阿尔弗雷德还是如愿地穿上一个月前就看好的西装礼服,以毫不逊色舞会上的任何一位男士的帅气打扮,迅速成为感恩节舞会上最耀眼的明星,也理所应当般地沐浴着众人或羡慕或妒忌的视线,与全舞会最漂亮最完美的女孩子共舞。一切,明明正沿着自己为舞会设想的最好结局发展,自己理应感到兴奋愉悦,甚至在内心为可能的艳遇而疯狂雀跃。
     
     可是,摆在现在,别说狂喜和骄傲满足,他连一丝喜悦都未曾由心而感。更让他惊讶的是,在与女伴共舞时,自己满脑子想得都是亚瑟的身影。浅金色的秀发,随舞步而似蝶翻飞;黑色燕尾服的下摆,若自由羽鸟,在脚步的轻敲下,浪漫共舞;祖母绿的双眼,含情脉脉地与己对视相望,无需多余的言语,眉目间的接触,足以传情。
     
    在与女伴跳舞时仍想起某位不可能出现的身影,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女士有进一步发展的意思,自己也兴致全无。思慕和矛盾,使阿尔弗雷德主动提前离开。拖着疲惫的身体,带着更加沉重的意识,重返卧室后的阿尔弗雷德连西装都还未褪去,便埋头陷入枕间,以眼前的黑暗,将内心的无奈哀伤虚掩遮挡。他很想就这样睡着算了,说不定醒来之时,一切都只是一个梦,一个酸涩的美梦。可是,不断敲打窗户的风雨击碎这点幻想,与寒意一同向他证明,何为现实。
      
     手,无奈地抓紧枕头。而指尖,在触碰到微凉的空气同时,一张略带尖角的纸张,猛然划破阿尔弗雷德的指腹,为他带来一阵微麻痛感。连忙翻开枕头,一张还未被揉皱的电影票映入眼帘。
     
     为什么……阿尔弗雷德看着这印着明日时间和熟悉的纪录片名字,满是惊讶。阿尔弗雷德猛然想起,在请假离开电影院前,为感谢阿尔弗雷德帮忙顶班,约翰曾送给他一张电影票。
可阿尔弗雷德从未想到,在自己离开电影院并打算不再与之有联系的现在,他却意外找到这张影票。
     

    该扔掉吗。这个答案是肯定的,自己早已下定决心离开此境。可是自己的手,仿佛连一力气都用不上,别说扔掉,就连拾起,他都仿佛用尽全力。他从不知道,一张电影票会这般沉重;他也从未想过,在看到这连接过去的直通车票时,自己非但没有感到麻烦揪心,而是近乎条件反射般地,感受到请假的一周以来,从未再度感受过的期盼与欣喜希望。而促使这一份情感的根源,便是那促使阿尔弗雷德请假离开的思慕。

       

    一瞬间,阿尔弗雷德陷入一种思考的沉寂。若没有方才的恍然欣喜,他也许还能以各种借口理由粉饰心中的这份情感。可是,这与亚瑟初见时刻的电影影票出现,就像是一把巨斧,迎头砸烂伪装的心墙,让其中掩藏的酸涩浊液倾吐而出。现在,阿尔弗雷德可以断定目前逃避之路的错误性。可是,未来的选择该何止何从,这大概需要明日夜场电影的亲临感受。

    

    

     时如流沙,在蔚蓝的海洋推袭下,随浪飞逝;秒若微风,在翠绿的叠叶沙声间,悄然褪去。分秒暗数千次,来回抚搓衣袖,紧张忧郁深呼吸后,阿尔弗雷德重返这改变他人生轨迹的电影院。影院内的一切照旧,无论是摆在角落的自动贩卖机,还是柜台一侧的近期热映海报,亦或者是惊讶站起身来的约翰,一切都维持着阿尔弗雷德请假离开的模样。
     
     扫视这一切,阿尔弗雷德感到轻松和好笑。这只是一家电影院,不是什么命运改变屋,仅离开一周,定然不会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自己在这里到底紧张一些什么。随口与约翰闲聊片刻后,影片已播放数十分钟,简单告别后,他踏入被自己清理服务数次但从未亲身观影的影厅。
    
    大门微敞,一大排空白座位前,巨大银幕上散落下大自然的绚烂光彩,向观影的来者们带来世界生灵的自然美丽。阿尔弗雷德从未想过,在林间慢步穿行的猎豹会如此优雅美丽,在蔚蓝天际自由高飞的雄鹰会这般庄严华丽。站在大门走廊上,阿尔弗雷德不住感慨赞美。随着轻声踏入靠近,一抹意料之外的身影猛然滑入他的眼前。
    
    是亚瑟,他正坐在第一次相见时的座位上。无论是浅金色秀发的弧度,还是白衬衫衣领翻起的角度,一切都与那日惊人的相似。可是,一切又与那日的不太一致。此时的亚瑟,祖母绿的双管没有锁在巨大的荧屏上,而是如有心事般地留于正散发微光的掌中屏幕;随身携带的提包并不在其身边,取而代之的,是一仿佛被塞满的沉重纸袋。
     
    为什么,亚瑟会在这里。不,这不是问题,问题是,为什么当我看到他的身影时,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随之破碎。

    

    就在这时,身后的大门被打开,约翰冲入影厅,挥手向阿尔弗雷德塞入一罐冰可乐。与阿尔弗雷德示意开玩笑片刻后,无意瞥见亚瑟的约翰低声而语:“今天他又来了。”

     

    “等等,你说‘又’?”

     

    “对啊,就是那位客人,金发绿眼,眉毛挺粗的那位。他每天都会出现在影院里看夜场电影。不过他也很奇怪,在你请假的第二天开始,他就开始每日都看这一部纪录片。那部动物世界有那么好看吗,以至于他就算拎着那么重的纸袋仍坚持每日观影。”

    
     我请假后的第二天,这一部初逢时的纪录片,还有总是低头看手机的小动作。难道……阿尔弗雷德谢过转身离开的约翰,不再犹豫地踏入其中。他需要确认,去证明自己刚才萌生的猜想,去探寻自己的本心,去寻找心中的道路。

   

    

    地毯与鞋底的摩擦接触声引起亚瑟的注意,在荧屏闪落一道白光之际,祖母绿再度撞入一片蔚蓝。纵使亚瑟难得的惊讶神情十分有意思,但是阿尔弗雷德来不及留意,此时的他更关心的,是亚瑟指间的手机屏幕,以及那摆在脚旁的纸袋。而它们的本尊,也随着白光的闪现,在阿尔弗雷德的眼前展露无遗。
     
    是阿尔弗雷德的手机号码页面,以及,一大堆之前闲聊时亚瑟承诺带给阿尔弗雷德的恐怖电影。
      
    望着最爱的人,以及他也在挂念自己的痕迹,阿尔弗雷德不住大笑。答案,一切明了。而迷雾,也随之淡去。自己到底在纠结什么,曾困扰他多时的相爱问题,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转变为相互缠绕的缘分细线,将彼此缠绕联系;而这部人生爱情大作的落幕后结局,早已随着爱意的确认,埋下发展的各种可能。
     
    的确,人生似影院电影,不论是幸福快乐的浪漫喜剧,还是盛满悲伤哀情的无奈悲剧,皆有落幕一刻。落幕后,仅沿着记忆的胶片记录人生的人们,面对记忆情感落幕的别样轨迹,会如何抉择。有人会明确方向,继而向前,而有人,则留在原点,无奈迷茫。
     
    在由对亚瑟的爱慕情愫编排拍摄的影片落幕后,阿尔弗雷德也曾陷入迷茫。可直至当下这抹似光的纤细身影再度出现,还有这点点滴滴彼此相互挂念的痕迹证明,他才彻底明白,由真心指向的轨迹何在。

     

    “你怎么在这里?”扯着因为惊讶而颤抖的嗓音,亚瑟向身旁的男子询问。影片镜头切换,一片暗色吞噬二人,为两人的表情抹上遮挡薄雾。但是,纵使看不清,阿尔弗雷德也明白,某位粗眉毛绅士已不住欣喜而笑,至少,他的声音已这般相传。

     

    “看电影呀。我兼职完成,目前只是一位普通的客人。”

     

     “是吗,难怪最近看不到你。”一声轻微的放松叹气后,熟悉的傲娇声音再度滑入耳际。“对了,这是之前约定好推荐给你的恐怖片,好好看,长点经验,别那么大还怕得不行。”

      

    “好吧,谢谢。”接过亚瑟的精选恐怖片纸袋,阿尔弗雷德继而说道:“对了,Hero我也有一份回礼要送给你。”

    

    “这是什么?”

     

    “锵锵锵锵!”人工配乐后,阿尔弗雷德拿出约翰方才送来的一罐可乐。

   

    “拜托,你不会是打算又喷我一身吧。”回想起相识第二天的“醉后还人情”,亚瑟皱着眉半开玩笑地调侃。

    

     “当然不是,你不信的话,那就你来拉开然后罐口对准我。”

    

    “这还真是一个好主意。”亚瑟抢过阿尔弗雷德手中的可乐,抱怨太冷的同时,迅速地擦干净罐口准备扯开。稍微准备片刻后,亚瑟突然发力,拉开拉环。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别说喷溅而出,这一罐可乐就连正常的多余气泡都没有出现。

     

    面对这尴尬的场面,亚瑟主动认栽,以摊平手表示放弃,无奈道歉:“好吧好吧,是我错了。”

    

    “这也不全是,至少这仍是一个好主意。”浅笑间,阿尔弗雷德凑前,接过亚瑟手中的可乐,轻轻地握住那还戴着拉环的手,柔声续语:“至少,它让我套住了你。”

    

    “你还小吗,快松手吧。”

    

    “不,我是认真的。”阿尔弗雷德抬起头来,望向近在咫尺的他。影厅依旧昏暗,但是阿尔弗雷德依旧可以清晰地看见,最爱的人脸上抹上了最可爱的红晕。

    

    “我是认真的,至少没有一句话开玩笑。亚瑟,我爱你,你没有听错,我,阿尔弗雷德•F•琼斯,爱你,亚瑟•柯克兰。”

     

     “也许你会觉得很荒缪,我们这才认识一个月。可是,有时候事情就是那么荒缪可笑。比如说,我从未想过,我会因为一个人而对他所作的特殊料理感到无比美味,甚至不住怀念;我也从未想过,我会因为某个人,学着看恐怖电影,学着去泡茶,学着,去爱一个人。”

    

     “亚瑟,我爱你,这并不止于像是爱情大片经典桥段的当下,而将持续至这场浪漫剧场落幕后的无数分秒。落幕,是影片的结束,但并不是爱的终结。落幕后,我将以终身承诺,用实际行动,凭时间为证,向你证明:爱,永无落幕。”

     
     话音落下,彼此间陷入一片寂静。焦急等待的阿尔弗雷德自然感到等待煎熬,可是,他绝不催促,无论答复为何,他都甘愿等待,那个人的亲口回复。影片上,雄鹰飞滑,从蔚蓝的天际滑落,降落翠绿林间,与期间的小知更鸟相约共舞。许久后,一声轻微的抽搐声滑入耳际,下一秒,略带沙哑的音线,送来他的话语:

     

     “阿尔弗雷德,你绝对是我见过最极品的笨蛋,不仅害怕恐怖片,还每天享用那一堆堆只会影响身体健康的热量炸弹。穿着随便就算了,就连告白也是那么随便,这是浪费了你那张勉强还算是能看的脸。”

     

    “不过,即便你这样,英国绅士依旧不会嫌弃你,因为,”话音微转,亚瑟抬起头来,直视阿尔弗雷德,将快要溢出心间的细流,化作距离化作毫厘前一瞬的言语:“我也爱你。”

      
      
     落幕,是影片的结束,是这段人生旅途的沿途驿站。
     
    落幕后,是彼此相依相随的开始,也是驶向彼此无悔未来的永恒。
      
——落幕后,我将以终身承诺,用实际行动,凭时间为证,向你证明:爱,永无落幕。
      
——我相信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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